“原来这位大人是方觉?”
“帝尊阁的那位天下第一奇才?”
“果然是相貌堂堂,一身浩然正气的样子。”
在偏远地带的民间,帝尊阁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朝廷。方觉将那老者扶起后,其他人也都随之起身。“方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
有人藏在人群中喊道,哪怕此时也不敢轻易露面。“求大人做主!”
众人附和。“这些奸商,将平日一两一石的米,卖到二两多一斗,差了二十多倍,早该治罪了!”
“就是,挣这么多黑心钱,也不怕睡不着!”
方觉道:“放心吧,朝廷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方大人真是青天老爷啊!”
还没办事,就已经有人喊上了。他们希望遇到一个青天老爷,可以还他们一个公道。转头,方觉看向米铺老板,淡淡道:“将楚怀仁叫来。”
“大人,已经有人去叫了。”
掌柜已经疼晕过去,搭话的是个小厮。原来,方才听到少师二字时,已经有机灵的小厮,去叫人了。这样的场面,谁来也镇不住,只能让楚老爷亲自来一趟。等待的这段时间,方觉也没闲着,而是将那扶起的老者请来,命人摆了两张椅子。“老先生,肃州破城至今,境况如何想必您很清楚吧?”
方觉温声问道。稍远些的林北与副将,互相看了一眼,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这些情况,他们都禀报过了,可少师为何还要问这老头儿?见两人这般模样,柏青白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去给老先生端碗水来?”
“啊?”
林北微愣。副将点头:“哦哦哦,知道了,我这就去……”“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你是怎么混到三品武官的?”
柏青疑惑地看着林北。一路走来,几人也是很熟了,说些打趣的话倒也没什么。林北笑道:“我们大夏国武官只看军功与忠心,不看多少人情世故的,不像你们西楚。”
“……”柏青反而被噎到。等程杰将一碗水递到老者面前时,老先生已经将肃州的近况说完。方觉不断点头,确实比林北禀报的要更细节一些。羽林军虽然主持肃州大局,但细节地方,还是不如当地小民知道得多的。“来,老先生喝碗水润润嗓子再说吧。”
程杰尽量语气温和。但他突然出现,还是将想入神了的老先生吓一跳。“多,多谢大人。”
老先生受宠若惊地接过水,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这将军的铠甲。武官是能以甲识品的。四品武官……他立刻意识到,这位应该就是羽林军的副将,那边远处那位应该就是三品主将了。“没事,不谢不谢,哈哈……”程杰还从没被这样感激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走开了些。老先生抿了一口水,将碗放在一旁空着的凳子上,继续道:“少师有所不知,肃州这几年本来不错,没遭太大的灾荒,原本不必有此一劫的。”
“却不料,北凉军突然袭来,守军立战而死尽,也对得起咱们肃州百姓。”
“可恨的是那北凉军,临走时还抢走钱财粮食,带不走的都烧光了……若非我家藏一些粮食,只怕您也看不见老头子我了。”
肃州灾情至今,饿死最多的就是老人。一个老者能活到现在,就已经可以看出他不简单,这也是方觉直接找他问话的原因。方觉道:“官府统计的人数,只怕不真切,老先生可知至今已经死多少人了?”
官府统计受灾人员,通常都喜欢降低数字,以此粉饰太平,遮掩上官的眼睛以及控制舆情。而羽林军不是肃州守军,许多情况也不会知道那么清楚,方觉才有必要有此一问。老先生摇头:“没人计算过……但城外四方的乱葬岗堆砌的尸首,早已过千。”
过千……方觉感觉心头抽搐了一下。只是一个数字,但却看到了尸山血海。这还是北凉军,没有大肆屠戮的结果,若是有意屠城,只怕肃州境内活下来的不到千人。“这才只是肃州主城一地……”方觉眉头簇起。肃州城里的百姓,终究比城外的百姓过得好,连他们都没余粮,那些农民佃户就更艰难了。整个肃州地界,至少已经因此死了上万人!还没算肃州一带的守军,与死伤的各级官府衙门的官吏。“这样下去,肃州境内,只怕真是路有冻死骨……”听着老先生无奈的感慨,方觉道:“老先生不必担忧,朝廷已经从甘州运粮来,最多两三日就会到肃州。”
“两三日……”老先生先是大喜,随后苦笑:“肃州多少人已经饿急眼,城隍庙的墙皮都被扒光吃了,甚至都有人交换饿死的家人……”话没说完,但方觉已经听懂。“两三日,又得死千百人……”老先生不禁落泪。方觉攥紧了双手,看了一眼北方。罗阳!纵然是敌国,但老百姓终究无辜,为了打击大夏的朝廷声望,居然如此不择手段。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在那日阵前会首时,将罗阳直接射杀!“老先生,稍后我会命北方商会开仓,你将话带回去,每个人都可以来城里吃粥。家中有人饿得走不动的,可以有官兵跟随送些粥食回去。”
方觉道。眼下肃州城内的粮食也不够乱造,还得小心分配,所以方觉不打算放粮,只能施粥。“当真?”
老头儿有些难以置信。他到底是有见识的人,道:“少师大人,这北方商会背后,听闻有京城大官,您能敌的过吗?”
老百姓就是这样朴素,对贪官污吏十分严厉,但又生怕为民请愿的父母官有半点差池。他们并不敌视官吏,只是大多官吏尸位素餐,甚至鱼肉百姓,无法令他们心向之。“老先生放心,京城里我也是有朋友的。”
方觉这样笑道。老先生当即不断点头:“好好好……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
老者不打算多说了,因为他看到另一边,由一票镖师与打手簇拥着的楚怀仁,终于是姗姗来迟。“老先生请回,今日午时开始施粥。”
方觉示意了一下,立刻有羽林军士兵上前,将老者送回人群。方觉这才转身,看向那边被柏青拦下的楚怀仁等人。他走过去,淡淡道:“谁是楚怀仁?”
楚怀仁弯腰躬身,小心翼翼地站出来道:“禀少师大人,草民就是……”打量了此人一眼,方觉只觉得他带着标准的奸商笑容,一张脸尖酸刻薄到堪称模板。只一眼,方觉便挥手道:“拿下。”
“铮——”林北横刀上前,这次他冲得很快,不想再每次都被柏青强先。既然都是一党了,那就得在少师面前,有所表现才是。“拿下!”
林北大喝,程杰带人上前,将楚怀仁等人牢牢围住。那群镖师有些讶然,也不知所措,民不与官斗,秀才不与兵斗。他们只是混饭吃的镖局镖师,并不是楚怀仁的死士。倒是有个忠心的小厮,见楚怀仁被直接反手扣住,大喊道:“冤枉啊大人,我家老爷冤枉!”
“冤枉!”
楚怀仁方才一时意外,没反应过来,也是连忙叫喊。可方觉就是要当众拿下他,道:“你设计阻拦朝廷赈灾粮,趁机抢先赶到肃州,吞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竟一斗米卖二两多,生生拔高二十多倍,你有何冤枉可言?”
“什么?”
人群炸锅。“他还阻拦朝廷赈灾的队伍?”
“难怪我说他这么着急卖大钱,原来是知道朝廷赈灾粮食要到了。”
“实在是可恶,这样的人该凌迟处死!”
可即便如此,楚怀仁也在争辩:“大人冤枉,我一应手续齐全,有贩粮资质,远道而来成本太高,高价卖粮实属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