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那场天雷,将我吓怕了。人不可与天抗,神仙又奈若何?
“老赋,七年前的三月十四,我们出锁天塔,今天……又是一个三月十四了。”
赋怀渊回过头来回望我,唇若施脂,眉如墨画,天生笑颜使他清冷的气质柔和了许多,虽怒而似笑。
“月儿……”
“不要解释,我懂的。我虽信你,可心中总有不安,你能不能……”
“嗯。你直说无妨,无论何事,我都应了。”
话中之意,似是走了,便不再回来了,于是在临行前,满足我各种要求。
我苦笑,穿鞋下地,调侃他,“老赋,我们做不成夫妻,生个孩子总可以吧?我们不拜堂不行礼,应该不会遭天遣吧?”
赋怀渊默默望了我许久,轻轻颌首,“好。”
我几次张口,却无话可言。
他抚了抚我的头发,柔柔笑着,“月儿,夜深了,我为你做顿饭。”
“嗯。”
三岁小儿都晓得,三更半夜做饭的人家,不是相别离,就是赴生死。
赋怀渊去了灶间,我倒头仰卧,两滴清眼滑过脸颊。迷迷糊糊睡了片晌,醒来,腾地坐起身,还好还好,没有睡过头,赋怀渊还没走。——我睁眼之迹,正刚赋怀渊将一个铜盆搁到床边,盆内热水正冒着白雾。
“月儿,醒了。”赋怀渊柔柔唤我,“来,洗脸。”
七年来,他日日清早为我准备热水热巾,今天却是在半夜。
大半夜梳洗上妆,有趣啊!
巾帕沾了热水,在脸上轻轻点擦,赋怀渊修长的指尖偶尔触过,击起我心底一圈圈涟漪。净了脸,来到黄金缀玉的流云镜前。我笑了笑,抚上自己的脸,“断了一只手臂,失血过多,喝了七年的鸡汤都没补回来,呵呵……”
透过窗,可观墨玉天里苍穹空旷下,一卷钩云句曲,遥遥静立。
赋怀渊将我的头发反反复复弄了许久,淡然的脸上愁怀渐起。
他轻想了片刻,执了玉梳将我的发分成前后两股,前一股尽数盘至头顶,凝结成一弯月牙形状,女祭斜插此间。左右各垂下一缕,发尾处绕了一个圆圈又结回至月牙髻边。后头的发直直散着,随着清风慢舞。
多年来,我都将头发随意绾起了事,此次经了赋怀渊的手,别有一番风情。
“老赋,你盘起女子发来,倒是得心应手。”
“五百年前,是谁日日跑到我面前哭诉,说后土的发结绾得清丽?”
“你当时还取笑人家,还说要将人家变成男子。可是……你忘啦,男子也要绾发啊。——绾发绾得好的,才算好看的男子。”
“那依月儿所言,我的发绾得如何?”
“嗯……还凑合吧。”
赋怀渊将玉梳放下,将下巴搁到我肩膀上,与镜中的我对视,“月儿,你可知此发为何名?”
“笑脸?”
“月为媒。”
“月为媒?”我转头,询问,“什么叫月为媒?你是司月上神,是想以月为媒迎娶我过门么?嘿嘿……说到嫁娶,我们还差一场正儿八经的婚礼呢。——老赋啊,那个天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娘想去会会它。”
赋怀渊轻刮了下我的鼻子,笑笑未答。
牵我出屋,来到灶间,用玉勺翻了翻锅内的热粥,清香四溢。
我立时将方才的问题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凑到锅前闻了闻,“这是我吃过最香的粥了。”
“月儿,你还未吃。”
“嘿嘿。不吃都知道香,何况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