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融移开暗格开关,两人穿过密室外墙,回到杨融的房间。
刚把衣柜门关上。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融儿?”杨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略带着些担忧。
“爹?”杨融看了苏清然一眼,转身去开门。
“怎么样,清然他没事吧。”杨瑾边问边走进来,看见苏清然好好站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世叔不必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倒是庆兄,不知怎样了?”
杨瑾没有好脸色。“他?他能有什么事,他那个亲娘,不舍得让他出事的。”
苏清然笑笑。“世叔,我的行李现在何处?”
“呃……在本来给你留出来的房间里。”
“那世叔可方便带我去一下?”杨瑾会意,留杨融在房间准备,自己领着苏清然前去他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很明亮,很大方。摆设并不复杂,却很用心。苏清然看见了自己的行李箱。
“世叔先下去准备了,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五点钟时我们在一楼见。”苏清然点头。
送走杨瑾,苏清然从行李箱里取出自己的宴会装。他并不喜欢经常换衣服,只是在不同的场合,碍于礼节,需要更换而已。
其实无论穿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最出众的那一个。苏清然不像别人,需要用衣服来彰显什么,对他而言,任何衣服都只是陪衬而已,他只是尽量让衣服配得上他罢了。
从头至脚的白。白得不刻意去耀眼,却白得优雅,白得高贵,白得脱俗,白得绝尘。
他喜欢这样的白。
今夜只有月光一样的白,才配得上月光一样的他。
苏清然并没有在房间里乖乖的等。
他在杨宅里从一层到五层好好逛了一圈。就连洋楼后面依水而建的花园,也都研究得清清楚楚。
过了许久,终于准备好了。
阿弟的电话总是来得恰到好处,苏清然打算下楼去。
凤首箜篌到了。
一楼的宾客并不太多,但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停当。大厅里的地板上,铺满了各色花瓣。钢琴上也摆上了绿萝和白百合。
整个大厅摆设的清纯而高雅,唯美而浪漫,空气中植物的自然芳香,掩盖了刻意做作的香水味。当苏清然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时,感觉仿佛又到了杨融的房间。
他很喜欢这样干净大方的布置。杨瑾果然很懂女儿。
破天荒地,提前到场的宾客并没有瞬间发现苏清然,因为他们的目光正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苏清然微微一笑,自在地踱到门口。
只是背对着众人,他又感受到了灼灼目光。
隐隐地,他可以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各不相同,有艳慕的,有欣赏的,有崇拜的,有喜爱的,有可惜的,有阿谀的,还有……
仇恨的。
苏清然回头。
顺着那个仇恨的目光看去,却是一个清俊的男子,容貌颇算出众,虽然气质风采模样仍实难和他相比,但在他所见过的男人中,外表也算是一等一的,在这个大厅里,则更是少见。
难道说刚刚众人一直在看的,便是这个人?
他若是头脑正常的话,不可能仅仅因为我夺了他的眼球而讨厌我的。
可是那目光,突然让苏清然脊背发凉。那男人不知怎的,让苏清然觉得,仿佛是一只野兽。
两人就这样遥遥望着,一个目光狠厉如剑,一个眼神平和若水。
门外人声响了起来,一阵骚动从门口涌进来。阿弟在门口轻轻喊,“少爷,拿过来了!”苏清然转身迎了过去,阿弟手中提着一个宽大的皮箱。
“辛苦你了,阿弟。”
阿弟脸上红红,想是奔波的缘故。“没事的,少爷。”
苏清然领阿弟进屋,众人觉得奇怪,那皮箱里装的,究竟是什么神奇物什。
无论苏清然做什么,都让人眼前一亮。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能耐。
皮箱提到窗边,苏清然从里面取出一截又一截复杂精美的金漆雕花的弯杆,上面还连着许多丝弦。却少有人认得出,那究竟可以组装成一个什么东西。
那清俊的男子抱臂在一旁,冷冷看着苏清然摆弄这奇妙的宝贝。
“你这箜篌,不伦不类。”
苏清然不言语,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他只是专注地组装着手中的箜篌。
箜篌两米高,颇为气派。上好紫檀雕成的凤首龙身,仿佛时刻将破柱而出,让人不舍移目。丝弦根根精美,仿佛夕阳日光穿透晚雾而留下的条条金痕,让人忍不住想象,拨动那丝弦,将是何等美好的触感,又将发出怎样动听的声音。
秋日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苏清然身上,他和箜篌,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每个人都痴迷于这美好的合影,沉醉于他出尘的安静姿态。
没有人见过,一个乐器还能这样美丽,箜篌一摆,旁边的白色钢琴,竟也相形见绌。
除了那个男子。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要当琴师,在今天这个日子,也不拿个像样的箜篌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组装这些东西。”那声音颇具磁性,听起来却那么让人难受。
周围人的目光齐齐射向了那男子,显然他们也不喜欢这人的评论。
即使是组装过程,也让他们赏心悦目,苏清然头一次,不像一个高冷帝王,却像一个和蔼神仙。
“杨家怎么放了一个门外汉进来。”
苏清然轻轻淡淡地说,声音犹如天籁。
他丝毫不在意那男子的存在,仿佛那男子,只是阳光普照下的一棵野草,即使长着锯齿,也无法撄犯阳光的美丽和尊严。
立好了箜篌,苏清然选了一个最优雅的姿势,缓缓弹了一段旋律。
犹如清风拂过仙障,众人只觉得看到了世间最辉煌动人的画面。丝弦反射着阳光的暖色,修长如玉的手指拨弄着悬空的金线,慵懒的神仙般的男子,优雅地坐在箜篌后置的高椅上。灵动如天籁的音符,在触弦的一刻长出翅膀,从弦上飞起,飘到半空,散在金色的阳光里。
此情此景,仿佛把人带入了上古的壁画,可苏清然却比那壁画中鼓着飘带的神祗,更像一位远离烟火的神仙。
音乐声吸引来了杨瑾和杨融,甚至唐若兰和公羊庆。
几乎所有人,都沉醉在了这情景中。
众人还未回神,苏清然已从高椅上起身走下来。
“阿弟,今晚留下来吧。”
苏清然向阿弟一笑。阿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那笑容化成沸水。
为什么少爷每一次都是这样美,没有一次,不让人喜欢得、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阿弟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能做少爷的帮手,更让他幸福的了。八壹中文網
如果有人说少爷不懂关心,不会感恩,那简直是污蔑。
“你到底是谁啊?”那男子打断了众人的遐思。“说我是门外汉,难道这普普通通一个仆人,就是你一个琴师说留下来,就可以留下来的?”这几句话,让众人惊掉了下巴。
苏清然当然没有期待世界上所有人都认识他,欣赏他。他微微一笑。
“即便我是琴师,那他作为琴师助理,难道不该留下来吗?这位……”那男子打断了苏清然的话。“不要以为自己弹了一首破曲子,就是我杨家的贵宾了。”旁边嘘声一片。苏清然只觉有趣。“这位是杨家的什么人?”
听到下面一句话,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是什么人?笑话,我是今天宴会主人,融儿的未婚夫凌子枫!”
苏清然淡淡一笑。
“是吗。那真是荣幸呢。”
周围已经有人笑了起来。凌子枫对这个琴师不卑不亢的态度表示很光火。
“笑什么?我不是,难不成你们以为他是?”凌子枫盛气凌人地指着苏清然。
指在苏清然面前的手指却被一根紫箫轻轻拨开。那紫箫,继而不容反抗的抵在了凌子枫胸口。
原来阿弟还把别的乐器带来几件,他不知道苏清然今夜是不是回家,只是知道苏清然中秋节时候一定会吹箫追思爷爷,所以,就把箫也一并带来。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指着我说话。”苏清然天籁般的声音仍然淡淡,只是略带了些怒气。
“你,怎,敢。”苏清然一字一句,气场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凌子枫终于也抖了一抖。
面前这个忽如神仙,忽如帝王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琴师?
“你……你到底是谁?”
苏清然落落一笑。
“没你自傲,却比你懂得自重。”
杨融跑过来,拉住苏清然。“清然,对不起,不要生气。他说的原本没错。”
苏清然垂下手,眼中并没有什么波澜,只凉凉说了一句,“他不配。”阿弟接过紫箫收好。
杨融突然恨恨看着凌子枫。
“你不是永远不打算回来了吗?没钱在国外呆不下去了?”
凌子枫对这种态度的对比表示很吃惊。
“融儿,你怎么见到我这样不开心?我这次回来是想向你求婚的。”凌子枫用手握住杨融的手臂,却被她拨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早就找了别的靠山?那时只是我不懂事而已。那时的我,没有现在聪明,没有现在独立,没有看清楚,你那谄媚,恶心的真面目。”
凌子枫眼中一丝狠意一闪而过,却没躲得过苏清然尖锐的眼睛。
“如果你只是来祝福我的,那么你可以留下。”杨融淡淡说,仿佛他留不留下,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他原本就是不请自来。
“如果你是来向我求婚的,那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杨融恨恨看了凌子枫一眼。苏清然仍然没有什么明显表情,转身拉着杨融走开,仿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凌子枫看着苏清然月光一样的背影,竟咬牙切齿恨到不行。
“好啊好啊,那我就走,反正在这里也是丢人现眼,杨融,别人说你见异思迁我还不信,回来一看,果然为了小白脸,就忘了你凌哥哥了。”凌子枫说着便大步往外走,原本清俊的模样,也因为光火显得粗俗浅薄了许多。
“咳咳,凌哥哥,需不需要小白脸提醒你,脚下有点滑。”苏清然天籁般的声音突然凉凉地响起,光火的男子,仿佛应了这魔音,一个趔趄向前摔倒。之前有人洒了红酒在地上,仆人刚刚擦完。
凌子枫在众人的哄笑中起身。下巴处有一块青紫。他转身恨恨看着苏清然。“你有胆告诉我,你叫什么?”
苏清然扬起了明月般的招牌微笑。声音仿佛拂过山岗的春风般纯净动人。
“贵姓苏,大名清然。”
凌子枫愣了一愣,随即换回了原来的恶表情。“好,苏清然,我记住你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清然看着凌子枫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粗浅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