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妹全是无赖,那贱人把我推到乌鸦窝里,站在水上笑话我,哼,下次看到她,绝对不会饶了她!”
话音刚落,万面小君深深回头看了苏清然一眼,拂袖远去。
“江下流,下一次不要让我见到你!”恨恨的声音,在闷闷的草屋顶上传来,最后归于一片静寂。
苏清然记下了万面小君最后的眼神,微微一笑。
“小子,你为何多管闲事,放虎归山!”
“罪不至死。”
“妇人之仁!”
“仁妇人,罪不至死。”苏清然蹦豆似得冒出七个字,然后以手抚额。
“老头,我头晕,抓只鸡,给我补补。”
江下流懒得理他。苏清然就当成他答应了一般。
“要只大公鸡。”
江下流气得光火。堂堂三宗长老岂是这等小辈可以呼来喝去的!
“真的,头晕。”苏清然突然咳了起来。脸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血晕。
看到他这个样子,江下流慌了起来。
“好好,我就去找。”
堂堂三宗长老竟然为了一个小子去抓鸡!
可只是“哼!”了一声,江下流还是转身到了后院。
他只拍拍手。
投怀送抱,应有尽有。
江下流揪着一只扑腾的红毛鸡公,给苏清然看。
“怎么样?”
苏清然抬眼看了一眼,江下流不知怎地觉得这表情很挑剔嘛。
这不是个徒弟,是个少爷!!
本来就应该知道这面首不是个普通祖宗!
苏清然看着江下流,笑笑不说话。江下流默默等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把苏清然揍一顿。三宗长老何时这样对人“予取予求”?
“可以。”
江下流就要下厨。苏清然在后面叫住他。
“您老会做吗?”声音有些疲惫,却隐含着些趣味。
江下流怔了怔。
这是什么话!我江下流纵横江湖几十年,还做不了一只鸡?!
“还要茶树菇、百合、枸杞、灵芝、夜交藤、酸枣仁……”苏清然像个“唐僧”一样叨叨着,江下流只想一针扎过去,封了他的嘴巴。
可是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少爷出奇的能忍。
他把这些稀奇古怪一股脑儿变了出来。摊在苏清然面前。
他之前的确没有用这么多调料。
苏清然,伸出修长手指,每味细细捻了一些。
“我陪您做。”他站起来,微微一笑。
江下流略有些惊奇,又有点担心地上下打量他,“你不是头晕吗?”
“的确头晕,”苏清然动作丰富地抚了抚额头,“但是只插嘴,不插手还是不会有大碍的。”
不插手你陪我干嘛!!
苏清然看着眼前胡子气得一动一动的老头,心里萌生一种久违的温暖。
老头,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很可爱。
他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真实的人。除了阿弟、神兽、爷爷和小小,老头是他短短二十余年生涯里,一个全新的存在。
厨房烟火缭绕。江下流在炉前灶间忙上忙下,苏清然倚门站着,仍然一副远离烟火的形象。
“这时火要大些。”苏清然指挥对着炉膛扇风的江下流。
江下流极度不耐烦地一扇子扇得火星四溅。
“快,加水,要半碗,就拿刚刚那只碗。”苏清然表现得比在厨房里的老头还积极,只是没迈进门里一步。
“加盐。不够,再加之前的一半。”
江下流一手加盐,另一只拿勺子的手猛敲了一下灶沿。
“加个盐我还不会了!”
“真的不够,相信我。再加之前的一半。”
江下流满脸通红,表情颇为复杂地看了苏清然一眼。
苏清然相信如果换个人被老头刚刚那样看一眼,之后的下场很可能是死相惨烈。
看着江下流把盐标准地加进锅里,苏清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江下流看了他一眼,手里的勺子停了下来。
烟雾缭绕里,苏清然仿佛看见爷爷在弯着腰烧菜。
只是这个“爷爷”技巧不怎么样嘛,做饭时候总是走神。
想到这里,苏清然又微微一笑。
“当啷!!”
江下流的大铁勺从手里掉下来,砸在地上。他猛地回过神来。
“小子你没事不帮忙不要在旁边干扰爷爷干活!”江下流把勺子捡起来挥舞着大叫。
苏清然很委屈。“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没事傻兮兮笑什么?”
苏清然仿佛明白了,又一笑。
“你你……不要再笑了!”江下流唯一不满意这个准徒儿的一点,就是他太能干扰自己的心神。
定力达冥顽之境的三宗长老之首竟然被徒弟一个笑容就弄得三心二意,江下流想想就心火大冒。
还好苏清然很识时务地收起了笑容,否则江下流很可能在下一个刹那就把他撵出去。
嗯,这锅汤好像还不错。苏清然默默看着江下流拿勺子舀了一口点点头。
沉默了许久的苏清然突然发话,“老头,最后步骤我来做。”
江下流转身诧异地看了苏清然一眼。“都做好了你还要干嘛?”
苏清然神圣地像登基一样,以其“人生第一次”的姿态迈进这个烟雾缭绕的厨房。
江下流眼看着苏清然将勺子从自己手里拿过去,接着一顿眼花缭乱地操作。
他眼睛看不出来,可是鼻子却闻得出来。
简,直,天,壤,之,别!
没有人知道苏清然是怎么将这样一锅汤在最后关头脱胎换骨登峰造极的。
苏清然用勺子舀了一口,皱了皱眉。
“果然还是救不回来。”说罢又一番捣弄。
江老头哭笑不得,突然觉得面前的不是个少爷,是个神经病!
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冲到江下流鼻腔,他忍不住要喝上个一大碗。
很好,这小子也不是白伺候的,还有点能耐。
苏清然掸了掸身上本不存在的油烟。用勺子重新舀了一口。
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把勺子丢到锅里,苏清然很潇洒地回到门边。
“我还是有点晕,所以只能劳烦您老把汤盛出来,我就先到外面等着,辛苦您了。”说罢便表现力极强的微晃一晃,然后走回屋里,靠在桌子旁边的榻上。
江下流继续进行他的盛汤大业,他盛得格外开心。
苏清然和江下流,绝绝想不到这锅超凡脱俗的鸡汤会带来怎样的闹剧。
等待中的苏清然重新掸了掸身上的本不存在的油烟。
“我托您老带的新衣服还在吗?”他很想换衣服。
油烟对苏清然来讲,只要想象它在身上,它就真的在身上。
江下流正在认认真真盛汤。“没有了。”
……
江下流把鸡汤端到桌子上。
“快喝。”江下流敷衍一句,便快活地拿起筷勺,享受起来。
不得不说,这味道让他心花怒放。养这么个徒弟,也真的不错。
苏清然一勺一勺喝得不急不缓,和江下流的速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老头找的这只鸡公虽然年龄略大了一岁,不过总体还是不错的。
喝了一碗的苏清然,停了下来。江下流喝了两碗还要去盛,却被苏清然拉住。
“等下。”江下流提着碗回头。
“您老把我的衣服弄到哪里去了?”苏清然与“想象中的油烟”肌肤相亲,浑身上下不舒服。
“被抢了。”江下流一想到这里就窝火,却不能和苏清然发泄。
“是谁那么有眼光看上我选的东西,您老如此神通广大,哪位大侠能从您手上抢走东西?”苏清然很难受,却也没理由埋怨老头。
老头阴着脸把原委刚说清楚,门外传来“当当”的声音。
“老太太,这么些年你不做好吃的,怎地老头一回来,做出这样的美味?”门外一人叫嚷,底下应和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是鸡汤味道把周围的镇民吸引过来了!
“老太太,我和你平日关系这么好,给我喝点!”一个老女人叫嚷起来。“老太太,给我们每个人都分点吧,太好闻了!”“老太太,教教我怎么做!我那死色鬼明天回来,我也想做给他吃!”
天知道万面小君在镇子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
叫嚷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到后来可以听出草屋外面人山人海了。
眼看着众人越来越激动,想喝的想学的想吵的想揩油的一并闹起来,几乎要把草屋闹翻!
万面小君早就不在,现在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