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是无比庄严警戒之地，不容出现一点事故。
如今这人就突然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地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负责考务的官员从考场门口的搭棚里快步走了出来，用手去探那人的气息。苏清然一行人也已走到了人群的前面。
官员点了点头，扶住那考生，唤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厮应承了便跑入搭棚，转眼左手提了一袋包子，右手端了一碗汤水回来。
官员缓缓把汤水喂到那人口中，捏了他的人中。不多一会儿，那人便醒了过来。官员也不说话，把那袋包子塞到了那人手里。“快把早饭吃了，什么都不吃就来赶考，你也真是自信？”
那人刚醒过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官员如此说，面露感激之色，眼见便拜下去。“感谢大人救命之恩，感谢大人救命之恩……”一拜之后，又欲再拜，却被那官员拦住了。
“考生无论能力高低，皆国之根力，我宋廉既为官，自当尽力护持，还有，你不要谢我，这包子汤水，乃百姓所供，你若当真要谢，就把这国试好好考了，日后若能做个好官，免了百姓的苦处，今天这包子就值了。”
那人受了这番言语感动，不禁泪流满面。那官员柔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刚喝的汤水，这般浪费了可不好，来，把包子吃了吧。”
众考生闻言纷纷笑起来，望向考场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
苏清然淡淡看着那官员，无比明亮的眼睛里，不知有什么感情。
唐十八少看着那考生打开手里的袋子掏出包子，犹在感慨这宋廉的好心，苏清然却走出了人群，径直走到那考生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等一下。”
那官员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有些难看。
“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苏清然蹲在那人身旁，道，“我看考官大人脸色微黄，目光疲惫，想来一早操劳，也没来得及吃饭。恐是把自己的早饭，都拿给了这考生吃，心有不忍，是以提醒一下。”
官员的表情恢复了柔和。“多谢提醒，不过救急而已，少时便会去再买。”
苏清然道，“如此也好，我这里有一颗救急的丹药，可以快速补充体力，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丹药可以更迅速一些。”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递给了那人。
“这包子，却还是宋大人吃的好。”苏清然把那袋包子从那人手中取回，重新递给宋廉。
宋廉面露古怪，却不伸手。
周围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对苏清然指指点点，苏清然却仿佛毫不在乎，把包子放在地上，一掌将那丹药送进了那人的口中。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这包子是宋大人的心意，谁稀罕你的破丹药啊？”“就是啊就是！”正是人声起伏之时，包子的香味引来了一只流浪狗。
流浪狗摇头摆尾地爬向苏清然脚边，用爪拨开布袋，见一颗包子掉出来，便凑上去大嚼特嚼咽了下去。
众人只晓得包子可惜，“唉唉，这包子不让人吃的，竟被这野狗贪吃了去！”少时有一两块石头砸中了野狗，野狗呜呜直叫，却没有动弹的意思，看起来，竟像是走不动了一般。
宋廉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已经发现这狗的异样。
这包子明明是今天早晨刚从摊上买来的，不该有问题的？
正如此想着，野狗四脚一蹬，平瘫在了地上，死了！
那刚被喂了丹药的考生，惊恐得差点又晕过去。
苏清然道：“宋大人的包子，不知是哪位百姓所供？”
此话听起来极为讽刺，宋廉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待派人去找方才的小厮，已找不见踪影。
苏清然道，“宋大人自无亲手杀害考生之理，如此看来，是有人想毒害宋大人了。不知国试当天毒害考场官员，是想要毁了这考试不成？宋大人，您好好想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宋廉道，“兄台此言有误，国试安排非我一人之性命能左右，我若出事，考试也不会中断。更何况我自出仕以来，未曾与人结怨，他人未有害我之理。”
苏清然道，“这就奇怪了。”却再不发一词，站起身来，重新回到了人群中。
宋廉看着苏清然的背影只觉古怪，却也无暇多想，派人裹了野狗的尸体下去，便开始开门审查考生进入考场。
刚刚晕倒的考生走到苏清然身边，深深一拜道，“在下西海碧冥派弟子左明，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必当尽力回报。”八壹中文網
苏清然笑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兄台好好赴考才是要紧。”
左明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苏清然道：“陈寻风。”
左明抬头看了一眼苏清然，又把头重新低了下去，作揖道。“必不敢忘，左明先行一步。”
苏清然意味不明地一笑，拉着万面小君和唐十八少便向门口走去。
唐十八少觉得很奇怪，“究竟是什么情况？”
苏清然道，“勿看勿听勿问，考试就好。”
那未吃早饭的宋廉，正站在门口，表情甚是严肃，犀利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想在考场上做小动作的人。
不多一会儿，考场外已经有几个人被迫摘下了面纱，解下了包裹，脱下了长衫。
苏清然走到宋廉面前，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顺从地站在那里。
宋廉却道：“这位兄台，刚刚得罪，不好意思，可如今，却不得不又要得罪一下。”
排在苏清然后面的考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很多人在好奇，这样一个人物，是如何作弊的。
苏清然挑了挑眉，看向宋廉。如今全身上下，除了易容之外，没有什么是假的。
难不成，他能看穿自己爷爷传来的易容术？
宋廉走上前，抬起手，摸向苏清然的脸。
动作莫名有些亲昵。
万面小君眼看着宋廉的手就要摸到苏清然的脸，很是不悦，从队伍中走出来道，“这位宋大人，你未免有点过分，藏匿挟带倒也罢了，他在脸上怎么能作弊呢？你若有这时间，不如让我们快些进入考场。”
后面的考生也很不耐烦，有些人开始附和起来。
宋廉的手僵了僵，转而去取苏清然的文书来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算了，过去吧。陈公子长得实在好颜色，可惜为人不真。”
苏清然淡淡一笑，宋廉也不理睬，继续检视后续考生的文书和行李。
国试考场是一片巨大的广场，以汉白玉铺面，横纵三百行列，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蒲团和纸笔。虽是夏季晴空，却一丝风也无，太阳也不甚耀眼，天空和外面的不同，呈现淡淡的青色。
可以看出，考场是在一个大阵的保护下的，完全封闭安静的空间。
陈生财，陈寻风，唐十八少三人坐在了相邻的位置，形成了一个直角。
唐十八少偏头问苏清然道，“那宋廉竟识破了你的易容？”
苏清然低声道，“眼力如此好，怎么会看不出那包子皮色暗青有毒。”
万面小君在苏清然身后冷冷道，“恐怕那宋廉本来就想杀死左明，只不过被哥哥拦住了而已。”
苏清然道，“那左明的突然晕倒却不是装出来的。宋廉没有随机杀人的道理。”
“不许交头接耳！”
从考场正前方传来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苏清然抬头向前望去，只见远方的高台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官员，正伸手指向自己所在的地方。
考场瞬间鸦雀无声。
“考试时间，两个时辰。现在，考试开始。”
苏清然看着面前的淡紫色卷纸，修长的毛笔，突然有一种淡淡的期待和好奇。
这许多年来，他经历了几百次考试，每次都是状元，但除了梵净山那场考试外，所有的考试都是世界的框架，如此正式地参加一场末界的考试，也算是头一次。
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末界，他从来没想过，这种考试的形式是怎样的。
他也不知道，这个天垂之国的国试，究竟要考些什么。
话多的江下流只说让他来考，可对于考试的内容，却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嘱咐。
完全没有准备，完全没有了解。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还能拿状元，真的是有点匪夷所思。
带着这样的心情，他缓缓地展开了试卷。
展开的那一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落在了纸面上。
纸上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