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包括什色在内,全部都从座位上起身,跪了下去。
鄢语雪面色沉沉,只带着四个侍卫,穿过人群,走到堂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清然,也不言语,在主位上站定,道,“众位百姓,爱卿,平身。”
场中恢复了寂静。
苏清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地坐下。
鄢语雪自从坐到案前,就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清然的脸。
他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等他坐好了,她笑着说,“陈寻风,你今日大堂上的这番辩论,可当真辛辣无比呀。”
苏清然苦着脸笑道,“是江大人伪造的罪证辛辣,草民只是还击而已。”
江上流道,“陛下,这个案子仍未审清,罪犯如今依然逍遥法外,从现在的作案动机与证据看来,陈寻风有最大的犯罪嫌疑啊。”
鄢语雪冷冷道,“朕刚刚也听了,来总结一下。第一,与陈寻风对弈的简七是冒牌的;第二,李陌上身体有两处致命伤,而江爱卿得知命案后赶到,看见陈寻风在已死的李陌上身上补刀;第三,陈寻风说凶手是冒充李陌上的风央城冬使,而江爱卿找了一些有待核实的证据,说陈寻风和暖云居东家与风央城勾结,杀李陌上灭口;第四,真正的东家证明了上述证据除密信之外都是假的,并声称自己没有勾结;第五,什色说陈寻风是大光明教的光明正使。上述疑点除第一点和第二点之外,其余都没有真实性。”说着,鄢语雪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什色,又道,“所以朕只想知道,第一,是谁看见当夜发生了命案,并告诉了江爱卿,他既然目击,为何不出来作证;第二,简七先生究竟被囚禁在了何处,他可有相关的记忆?”
江上流脸色发青,道,“那证人当时只是将带着纸条的箭射到臣的府中,后来便找不到了。”
简七道,“草民自国试开始十天之前,便被人蒙住脸面,关到了一个密室中,等我后来重新被救出时,已经来到了一个暗道中,等我出来时,好像看见了一个男人,但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害我的人,叫陈寻风。”
唐不念眼睛一亮,道,“这便是了,我初次见到陈兄,已是在国试前四天,他抱着受伤的弟弟,牵着马儿冒雨来到暖云居借住。那几日他日夜陪伴照顾弟弟,弟弟好了,他又病倒了,我始终陪着他,也没见他做什么事情。”忽又想到了什么,道,“噢那天,正好也是那南方剑客入城的日子,简七先生已经被人关着,定不知那南方剑客的厉害。”
简七摇了摇头,道,“确实不知。”
唐十八少道,“听那守门的士兵说,那南方剑客,骑得可不是一般的马,是匹独角兽。”说着,得意地看着苏清然笑了笑。
“大家今天在骑射场上怎么都忘了,陈寻风,骑得也是个独一无二的独角兽。”
此言一出,堂外又开始喧哗起来。
那南方剑客对天垂之国立下的大功,全境的百姓都不敢忘,如今被唐不念一提醒,大家都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人。众人对那陈寻风指指点点,称赞之声渐渐覆盖了之前的怀疑之声。
韩毓看着堂中的陈寻风,眼中的敬慕之情更甚,他相信,如果陈寻风真的是那位南方剑客,就不会是这两个案子的凶手。
唐轩和江川,脸色却差得很,骑射一百环,对这个南方剑客而言,显然小菜一碟。
鄢语雪听到这番话后一惊,显然也想起了那南方剑客的故事,颇为满意地看了看陈寻风,又对众人道,“既然诸位都没有明显的证据,那此案须得仔细再查,江爱卿另要对这些假的证据,给朕一个交代。对于第二个案子。陈寻风,你有何话说?”
苏清然道,“我并没有伤害公主,当时,我的手中,只有十只箭,每一只,都射到了箭靶上。射伤公主的应该另有其人。”
鄢语雪道,“你可有证据?”
苏清然思忖片刻,道,“其他人的证词未必可信,但公主中午时曾到我帐中数过我剩下的箭,正好十只。”
鄢语雪一惊,道,“哦?她去找你做什么?”
苏清然道,“可能是因为看见星火箭好玩,想要找我看看吧。”
鄢语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别人拿到了同样的武器,在你最后上场时,趁乱射伤了玉儿。”
苏清然点了点头道,“我算过,我的箭头并没有丢失,应该是有人做了同样的箭头,或者从某处偷到了同样的箭头。”
唐不念忽然道,“我是看着唐家大师傅做的,多打出来了三支箭,就放在了他管的仓库里。江大人最好立即派人去搜一下,看看还剩几只,还有谁今日出入了那仓库。”
……
须臾,搜查的手下回来,拿着两支箭,却说唐家大师傅说今日除了唐不念之外,无人去过。
江上流道,“唐不念,你莫非在撒谎?若尔等事先故弄玄虚,吸引公主前去探你,提前藏了一个箭头,趁着国试之乱射出十一箭,骗她醒来为你求情,再将祸水东引,陷害唐家的人……你唐不念素来与唐家不和,就算做出这些事情,也不出人意料。”
唐不念道,“江大人,如此说来,即使公主醒来为我们求情也是没用的了,那您何不将唐家子孙全数找来,像是我大哥唐轩,他今日就在场中,若是他射伤了公主,不就真相大白了?”
“休得血口喷人!”唐轩从人群中走出,面色很是不好。
唐不念看着唐轩,似是想到了什么。
“大哥,你今天回去,怎么没找葵儿姑娘,却有如此兴致来听这个冤案?”
唐轩冷冷道,“你来得,我怎么来不得?”
唐不念仿佛忘了自己在大堂之上,嬉皮笑脸道,“我是说,葵儿姑娘今天给唐老二做衣服,你怎么不生气呀?”
江上流吼道,“唐不念,你未免也太不把公堂放在眼里了!”
唐不念赔笑道,“江大人,我和大哥一见面就亲,说些悄悄话,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又道,“也不知葵儿看上唐老二哪里,一个成天舞刀弄枪的家伙,只知道和唐家大师傅商量兵器,交情好到把他的库门钥匙,都配了一份儿去。”
唐轩脸上本来一派轻蔑神色,忽而听到这段话,嘴角抽了抽,盯着唐十八少的眼睛。
那眼睛一如既往地眯眯笑着,透亮的瞳仁里,凉意仿佛一把出了鞘的冰刃,正毫不留情地一分分切割自己的皮肉。
这个从小就对唐家没有感情的家伙,今天难不成真要把唐家拖下水?
哼,他没有任何证据,就算猜到了真相,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唐轩冷冷地回视,唐十八少却错开了他的目光,含着笑向鄢语雪道,“陛下,草民今天刚取走唐大师傅的武器,葵儿姑娘就无比反常地找唐老二做衣裳,听那光景,衣裳可是剥得一干二净……唐老二的钥匙,恐怕也一样被剥了下来。请陛下明察,草民推断……”
“是葵儿姑娘偷了唐大师傅的乌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