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十八少走到观战楼檐下阴影和阳光交界的地方,正要向外迈去,忽听到这声唱,往回撤了一步,退到了阴影里。脸上,却浮起一层奇妙的笑容。
外公来了?他有这么不放心我?
檐廊另一端,正欲向挑战台走去的唐轩,也停下了脚步。
祖父今日来这里观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观战楼一楼的楼梯处,传来了一群人的脚步声,好像一群蚕在啃食夏天的叶片。
唐十八少闻声回头,正看见了自己那前呼后拥,紫衣白发的外公。
唐家老祖也正在看自己的外孙子。
他露齿一笑,冲唐十八少眨了眨眼。
唐十八少笑着眨了回去。
唐家老祖一步步上了台阶,向二楼去了。
唐十八少的耳朵嗡嗡作响,只听得唐家老祖的声音隐秘地传来:小兔崽子,外公来了,你敢不赢?
他哈哈一笑,转身向高台跑去。
另一边,唐轩想了想,坐了回去。
爷爷都来了,可不好在他面前和唐念经对打。
至少第一局先等别人耗他一耗。
唐十八少抽出了一把剑,剑方出鞘,便露虹光。
好剑!
他举着剑向天,问道,“何人与我一战?”
话音落下,底下鸦雀无声。
一般人,都不愿和唐十八少对打,谁都知道他虽外表放荡风流,却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手,骑射成绩仅在陈寻风那个非人的家伙之下,若上台挑战实在是不自量力。
等了半柱香的时辰,依然无人挑战。
唐十八少有点生气,好好的一个对战,就这样保送,好生没劲。
他向台下的考生看了看。
“难不成,台下无人了么?”
钟末离道,“三锤之内,若无人挑战,唐不念则自动晋级。”
话音刚落,一个人举起手来。
“我愿意挑战。”
一身桃红色衣衫的唐轩,走到了阳光下,轻轻一跃,便到了高台之上,与唐十八少面对面。
“我若不战,岂不是令众人笑我唐家无人?”说着,眼神似有意无意地望向了二楼的唐家老祖。唐轩虽然不愿第一个与唐十八少对战,却更不愿眼看着唐十八少被保送晋级。更何况唐不念那样一个外室子弟,未见得武功就能高出了自己去。
唐十八少逆着阳光也向二楼看去,外公的脸被阴影挡住,根本看不出喜怒,他便干脆收回了目光。
“大哥,你看不见的,别看了,来打吧。”
“……”
唐轩的确看不见唐家老祖的神情,此时被唐十八少嘲笑,心里很是不爽,但依然装作平静道,“来吧。”说着抽出了手中的剑。
唐轩的宝剑细细长长,像一条蛇,上面刻画着桃花的细纹,很是风雅。
“大哥这是桃花剑?”
唐轩笑而不语,细剑疾射而出,直指唐十八少的咽喉,剑上闪着妖娆的红光,仿佛沾着桃花片片。
这一招很是毒辣,若防备不好,便会毙命。
台下众人有些惊呼出声,台上二人都算是唐家子孙,可这只是比武,做哥哥的怎这样不留余地!
唐十八少却似乎早已料到唐轩会出此狠招,宝剑划出一道流虹,封住了细剑的去路,顺势侧身避开,手中剑的侧锋贴着桃花剑一路下滑,直压至柄,唐轩运力在剑,桃花剑反弹疾指,直贯向唐十八少左胁,唐十八少足尖轻点,连退三步,三拍唐轩剑身,瞬间化去对方剑势,桃花剑软绵绵垂下。唐轩振剑再进,心想唐十八少如今已退至栏边,必向上跃避,剑随心动,于是那剑势刚到唐十八少身前一尺处,便突然斜上刺出,红光阵阵,极快无比,此刻,唐十八少若不避则穿了肋骨,若跃避则穿了胯裆!
唐十八少当然是要避的,他忽然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一仰,便如鱼儿坐滑梯一般,哧溜一下从唐轩的胯下滑去,那唐轩为保持剑的向上走势,正做昂首姿态,全然未料唐十八少做出此番动作,唐十八少如今只要将剑轻轻一划,便能将唐轩剖成两半。唐轩惊惶无比,猛地跃起半空,转了剑势向下猛刺,剑去势之狠,直欲将唐十八少的头颅钉在地上!
“叮!”
只差一寸。唐十八少临时侧翻而起,险险避开,刚刚站起,唐轩的剑却已先至。唐十八少出剑格挡,唐轩再击,唐不念再挡,如此十数下,双剑击起的红光和流虹,笼罩了二人全身,场中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片眼花缭乱。
不知这样纠缠了多久,忽然,一声巨响破开了混沌的剑光。
一道粼粼如江水,皎皎如月华,绵绵如水波的光亮,从剑光中以迅捷无伦的速度扬起,如平地而起的白色闪电,压住了烈日之光,霎时令周围的天与地,一同暗了下去,片刻后,天地间红光暴起,仿佛天际的火山爆发,点燃了空中的每一粒尘埃,而那道白练似的光芒,此刻变得更盛。
烟波月,天欲晚,满江红。
突然,唐十八少跳出了剑光,直冲进了那道白光里,半空一个翻身,擎着剑便向那团将熄的剑光扎去。
漫天疯狂红光之中,他的眼里,是一片寂静。
躺在台上的唐轩,看见了唐十八少的眼睛。
那是纯黑色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和狂怒。
他,短短一年,竟练成了唐家自老祖以后无人再练成的绝招,渔歌三唱!
而且根本没有走火入魔!
唐轩已经惊讶得忘记了躲避。
他的瞳仁盯着唐十八少的剑尖,剑尖缩成了一个点,然后划成了一条干净的线。
没有休止的一条线,割断了时间,划破了空间,超越生命的维度。
唐轩在线的一端,闭上了眼睛。
“叮。”
一个清脆至极的声音,在台上绽起。
唐轩紧紧闭着眼睛,被赶上来的众人抬了下去。
他的身旁,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圆洞。
圆洞,缓缓冒出了水。
水很清澈,流得不是很快,但涌流不尽。
唐家老祖看着那个泉眼,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唐十八少的耳朵又嗡嗡响起来。
老三,这么几年过去,你练的渔歌三唱,原来已经可以用来挖井了,嗯,还是深水井。
这很好,但你的心还是不够硬。
继续留在台上的唐十八少,重新承受了一次来自全部考生的冷落,成功晋级。
钟末离将手伸进红色纸箱,复又抽了一个名字出来。
“下一位,李东阳。骑射比试第十名。”
挑战者,杜十安,骑射比试第十一名,被李东阳用刀堵住了肚脐眼,淘汰。
挑战者,韩毓,骑射比试第七名,用扇子砍掉了李东阳手里的刀,成为下一个被挑战者。
挑战者,刘翼,骑射比试第十三名,被打中了太阳穴,淘汰,韩毓晋级。
被挑战者,钱宇,骑射比试第十二名。
挑战者,柳日晟,骑射比试第九名,用剑刺破了钱宇的手脚,钱宇淘汰。
……
“笃。”自柳日晟被杨融削断了手中剑后,金津手中的斧子,也被杨融砍断在了地上。
“杨融胜,晋级!”
……
尚未参加完第一场比试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江川,盈素和陈寻风三人。
盈素已经在台上,胜了一场,若下一场再胜出,便要晋级。
“挑战者,陈,寻,风!”
声音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逗趣的意味,唱名的那位仿佛很喜欢叫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