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歌道，“之前七巧营和天机营共同研制了四辆云雕车和一辆水晶飞羽辇，可以用于快速飞行，只是……”
苏清然道，“只是什么？”
月九歌迟疑道，“只是云雕车是作战工具，主要适合短距离快速飞行，目前因为能量的问题，还不能够实现长期飞行；水晶飞羽辇是青羽命七巧营设计的出行工具，天机营想过用神雕拖行的方式替代，但神雕难得，如今只找到了一只，还在驯养中，若想拉起水晶飞羽辇，至少需要八只神雕，若其上坐不只一人，则要更多的神雕或巨鸟才行。”
苏清然道，“你们那无火灯，不是可以随时发亮长达十年么？那里面的能量是怎么获得的？”
月九歌道，“我们只是想出将一些物质之间的反应转化成光的办法，无火灯中填充了足够的物质所以能够发光十年，但我们目前没想到如何大量地生产出能够用来飞行的能量。”
苏清然又想到那祖灵一事，问道，“那你们的摄灵花，是怎样取来的？水神营可有能够潜入极深深海以下的设备？”
月九歌愣了愣，道，“摄灵花？传说中从龙体内发现的摄灵花？”
苏清然点头，“怎么，你们不是从水下获得的？”
月九歌道，“不是，摄灵花是地宝营的作品。他们当年从龙的体内获取了摄灵花的部分母体，从龙的记忆中得到了摄灵花生长的环境，是通过还原环境养殖得到的。我们目前还没有进入深海的能力。”
苏清然又道，“你们目前寻找到可以作为能量的东西，有哪些？”
月九歌道，“能量……是什么？”
苏清然想了想道，“就是寻常人能够用来燃烧，发光的原料，以及使无生命的物体，自动持久动起来的东西。”
月九歌愣道，“关于燃烧和发光，目前只有木材，黑石，石液，以及特殊药品之间的混合反应。关于‘自动’这件事，除了意念之术和短时间的机械动力之外，我们还没有找到其他的办法。”
苏清然点点头，继而问道，“这些发明，都是你们自己思考的结果，没有借助外来的东西，是么？”
月九歌道，“是这样。青羽活着的时候，也不时会同天机营，七巧营，水神营和地建营的人一起，研究些东西出来，他非常聪明，四处云游，经常能发现很多奇妙的东西，想到很多其他人根本想不到的点子，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说到这里，月九歌的眼睛微微发红，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看苏清然，努力把眼泪憋回去道，“对不起，九歌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清然沉默了一阵，安慰月九歌道，“无妨。今天晚上，我去你们七巧营看看。”话虽如此说，苏清然自己也知道，若想要做出飞机，汽车一类的东西，依然需要时日，如今恐怕还要从现有的云雕车或者飞羽辇下手，正在忧愁间，忽听身边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三天去洞萨湖，不就是找不到鸟嘛，不必紧张。你们只要把那辇打理好，在要套鸟的地方备好绳子，其他的由我来办。”
苏清然听到这番话，料定羽帝有办法，道，“去洞萨湖的事，就按他说的办。”
月九歌点了点头，眉宇间却露出了一丝忧愁。
苏清然温柔道，“怎么了？”
月九歌道，“您不怕么？青神家族是纯正的天选之人。”
苏清然听了此话，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不是天选之人，我不会选他们。”他如是说。
月九歌一时没听懂苏清然的话，仔细想了想，才听出这话中传递的强大自信和魄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苏清然淡淡道，“天上最伟大的神，也不是祖灵。”继而闭上了眼，并不去管月九歌是否能听懂。
月九歌勉强压制心中的惊讶，知道苏清然累了，行了一礼，告退离开。
苏清然躺在榻上突然道，“九歌姑娘，还请告诉在外面等候的众人，再过一个时辰，我会依次接见他们。”
月九歌顿了顿，回道，“是，大人。”
苏清然睁开眼，目送月九歌离开，对落妙道，“你也累了，去歇歇吧，到时间来唤我便好。”
落妙点了点头，将床边的重重帘幕拉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驱散房间里的药味。寻风刚刚夺权，根基不稳，如今受了重伤的消息定要对外保密，如果屋子里有药味被之后进来的人闻出，他们生疑，难保不出什么乱子。
苏清然躺在床上听见了落妙开窗的声音，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落妙在想些什么。
她的确很细心。
在钟离怀忆前期意念术的引导下，今日的接见非常顺利，江南五大世家家主，各地富商和水神营，地建营，天机营营长表过忠心，送过礼物之后，都知道了鬼团凤令改为清风令，团长兼理潜伏营一事，也知道了新任鬼团团长风轻扬是真正的天选之人，将在密藏开启之日，赴洞萨湖取得传承。同时也得到了风轻扬上任的明确命令：五大世家将七巧营派回的钱粮，按照当初上缴的份额重新送回每家每户，由七巧营全程监督；地建营立即派人分别赶赴江南五郡，与五大世家共同修复被破坏的商铺设施和屋舍，由潜伏营官影连官员及时反馈情况。
接见结束，苏清然的屋子堆满了各路富商送来的“孝敬”不说，客栈老板甚至还主动自觉地将最豪华的宴会厅准备出来，设了好几桌酒席，来为风轻扬上任第一日庆祝。
苏清然和钟离怀忆自然而然地借这次宴会，让所有人再一次记住了“要听命于鬼团的新主人风轻扬”这件重要的事。
酒干，人散。苏清然召来月九歌，让她带自己去最近的七巧营分营去参观。
什色因为恐女症，不敢陪苏清然去，八股风得令一直保护苏清然的安全，于是暗中陪伴。
七巧营的分营建在一家名叫七巧坊的作坊里，走进去，可以看到许多大型的火炉，烧着所谓的黑石，有些炉子炼着铁块，有些烧着玻璃，有些则连着一些小型的炉灶，在蒸煮着什么东西。还有许多木匠，三三两两蹲在地上或者坐在板凳上，皱着眉头，对着一张张纸，拿着炭笔和木尺，在纸上比比划划。
月九歌带苏清然走进去，工作着的众人看见月九歌来了，纷纷点头示意，却并没有像苏清然想象中那样，停下手中的活计，在月九歌面前集合。
月九歌道，“请主上理解，七巧营许多的工作都是需要人随时照料的，他们很多人是日夜换班，如果停下手中的活计，可能会生出危险。而且他们这些人都是今日一直在这里工作的，没有见过主上。”
言下之意，他们都依旧以为凤青羽是团长。
苏清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心里很是赞赏这种高效率，高分工的状态。他对月九歌道，“这很好，今日我正想看看他们真正工作的情况，顺便给你写些图纸，需要你吩咐下去，尽快做好。”
月九歌天生崇拜像凤青羽一样的发明家，如今听到风轻扬说也要画些图纸，眼睛放光，可是那惊喜之光只是一闪而过，她并不是很相信苏清然能够具有像凤青羽一般的设计天才。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所长，虽然风轻扬能够当场在箱罄上奏出令她流泪的曲子，但像青羽那般的设计天才，月九歌根本不相信天下还能有人超越。
苏清然看出月九歌心中所想，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地看着七巧营中一系列分工流程和生产的东西，嘴角慢慢扬起了笑容。
七巧营此处分营的分工分为策划，研发，工程设计，原料分段加工，产品组装，运输和储存几类。但目前还停留在火烧阶段，虽然采用了“黑石”煤炭，却没有实现煤炭锅炉的那一步。
尽管如此，苏清然还是对七巧营极高的设计水平感到了惊讶，能量都是死的，但机巧的设计却是活的，他很庆幸自己采用了温和手段控制了七巧营，否则这样的软实力，绝非一人一时能够重建。
月九歌看苏清然似乎很有兴趣，在一旁给苏清然进一步介绍七巧营。
“主上，这里是七巧营的制造连和设计连的部分成员。这些设备，在地建营，水神营和天机营也有类似的。七巧营除了制造连和设计连之外，还有地宝连，金隐连，运输连，策谋连，掌银连……”
苏清然一边听一边点头，问道，“你说的石液，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月九歌点点头，引苏清然去了一间宽敞的屋子。
屋子里装着一桶桶的黑色粘稠液体，颇似淳漆，气味有些刺鼻。月九歌有些迟疑，对苏清然道，“主上，您身子未好，这个屋子，便只在外面看看吧，不要进去了。”
苏清然闻着味道刺鼻，心里却很是欢喜，道，“像这种石液，你们地宝营，应该能采到很多吧。”月九歌点点头道，“这个简单，石液目前主要是用来造上等的墨水，所以消耗量不是很大，但如果要大量的石液，地宝营也能开采到。不知主上想用石液做什么？”
苏清然想了想，对月九歌低声吩咐，“给我寻些图纸和炭笔，还有木尺之类。”
月九歌引苏清然到一群围着图纸讨论的人身边，低头看了看众人讨论的内容，低声说了些什么，取了一些图纸。
刚刚围在一起的众人，听了月九歌的话，纷纷抬头去看苏清然，眼中均闪过一丝混合着意外和敬畏的神色，有些人依旧无措，有些人已经化蹲为跪，低声道，“主上……”
苏清然摆摆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笑道，“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参观的。你们继续。”
众人见苏清然态度温和，心里稍安，却还是不敢怠慢，都半跪行了个礼，之后继续投入到设计中去。
苏清然见那些人在设计一种机械性如房屋一般形状的东西，从月九歌手中拿过空白图纸，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月九歌道，“这是知更，一种能够用来计时和定时的小型艺术品。”
苏清然点了点头，再不多看，将图纸拿到一边，铺在一张桌子上，坐在桌边，用炭笔和木尺徒手画了起来。
月九歌知道设计之时最忌打扰，所以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并不说话。
开始时，她是不敢说话打扰，可到了后来，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苏清然先是画了一张高高的圆塔。
“这是萃华塔。你们要将石液加热成气，输进萃华塔中，气在上升时会逐步转化成不同类型的液体，对于这些液体自行区分，参考图纸上的设计，分高度提取出来，之后分类储藏，尽量远离其他的火焰。等我从密藏回来，进一步有用。”
月九歌端过这张图纸，仔细读了上面的字和构造，点点头，她极其聪慧，对于这种图纸有极高的理解能力，很快便大概清楚了苏清然要的事情该怎么做。
苏清然又取了几张图纸，其中一张绘了一幅大型飞鸟状的东西，其他几张画了不少单独的构架，他在世界时，十五六岁特意拆解研究过不同的飞机模型，发动机和零件构造，并尝试按自己的理解设计了一种，虽然不比世界的战斗机，大型飞机精致，但实现飞机的基本功能也是绰绰有余。
他大概画了两个时辰，将这叠图纸递给月九歌。“这是飞隼，主要的功能是结合石液之华，达到在空中持续飞行的目的。通知天机营，与七巧营同时制作。主要目标是，稳，结实，轻。”
苏清然又取了两张图纸，画了一种似囊，似篮，似蘑菇状的东西。
“这是结合飞隼使用的悬空伞，如果飞隼出了意外，可以撑开此伞，减缓下降的速度，防止摔伤。”
月九歌接过一摞好几张图纸，感叹苏清然绘画技术之高的同时，对这等倚马可待的设计才能，感到不可思议。
苏清然看着月九歌无限惊奇的神情，认真说道：“另外让地建营参考飞隼和轮骊的制造，设计出能在地上快速前进的陆行机。我希望当我从洞萨湖回来时，能够看到初步成形的萃华塔，飞隼和陆行机。另外，悬空伞比较简单，希望明日清晨能够做出来，送到我手上。”
月九歌两眼放光，捧着图纸连连点头。在她看来，苏清然提出的这些点子，对当今的末界，都是革命性的。
苏清然见月九歌懂了，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和手臂，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我明日清晨出发，麻烦九歌姑娘按今日的要求，准备下水晶飞羽辇，云雕车也同样按飞羽辇的办法处理。”
走出七巧坊，苏清然方才松了一口气，感到胸腹伤口处隐隐的痛，他才发现今日做的事情有些多，耗费了他不少精神。
明日出发之前，应该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