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敌人,那么苏清然就愿意把它纳入朋友的范围,对它友好。
苏清然不喜欢把一些人划到所谓的“熟人区”。对他而言,只要真正交过心,并肩作战过的人,都是朋友,都是自己要好好保护,认真对待的人。
正如他也不需要迎合那些无任何实际关系,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
重夏听到苏清然说了这番话,感觉血液都倒涌到了头顶,呆呆地坐在床边,已经失去了行动的意识。
殿下在说,我是他的朋友?
重夏抓着苏清然衣角的手,微微握紧了,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进一步的欢喜和亲昵。
江下流听了苏清然这番话,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重夏,然后咂了咂嘴巴。
“模样倒是很不错,就是……瞧着有点特别。嗯,我说小子,你这一路,后宫扩充得有点快啊。”
羽帝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抖了抖羽毛上沾的水,踩着松软的床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跳到苏清然的身上,警惕地瞧着重夏。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重夏。”
“虫下,虫下,你若不是长得这么大,我倒真想吃了你。说,你把天梦弄到哪里去了?”
羽帝刚才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脑子没丢,他来过天梦的洞府好几次,此时在同样的洞府中,床单的颜色却从金色换成了蓝色,好朋友也换成了一只虾怪,用羽毛想都知道,是这虾怪在搞鬼。
重夏听五色鸟这么说,根本不敢生气,而是略有些羞愧,她只是简单地想利用天梦开启月隐漩涡,随后抢夺密藏而已,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如今被五色鸟问到,也只能将天梦一并交出来。
苏清然道,“还有,落妙和另外八个侍卫呢?”
重夏道,“天梦被我囚在一个水洞里,那女人和八个侍卫,都被我送到了隔壁的牢房。殿下放心,他们如今都在睡觉,不会有什么危险。”
五色鸟道,“既然如此,先去找天梦,没了她,你什么密藏都拿不到。”说着怼了重夏一眼,又回头啄了苏清然的手背一口,“小乖,快走。”
五色鸟刚说完这个称呼,转了转眼睛,瞟了苏清然一眼。它平时在什色和唐十八少面前说“苏小乖”、“苏小鬼”说多了,今日脑子有些糊涂便忘了,脱口而出之后,有点害羞,又有些小激动。
可苏清然听了这称呼,却毫无反应,好像早已听熟了似的,点了点头,取回姬无忧的面具戴上,示意重夏带路。
重夏听了这句话,听得心里一惊。
作为一只有见识的虾怪,重夏在元界千灵会上,除了无数次遥望太子殿下的身影之外,也无数次羡慕元界羽帝漂青见与苏清然的亲密感情。
那时的羽帝,每每提到苏清然,全都用“苏小乖”代替了。
元帝碍于帝王威严,就算心里想叫小乖乖,也不好对储君那般亲热,而其他的大臣,则绝不敢用那样逾矩的称呼唤太子,所以元界上下,习惯叫,又能叫苏清然“苏小乖”的,只有那位漂亮无比的羽帝。
如果是这样,难道这个被自己点了鸟穴,湿淋淋却颐指气使的家伙,是元界的羽帝大人?此念一出,刚刚走到寝殿门口的重夏,忽然哆嗦了一下。
元界羽帝,统领天下各类灵禽;龙帝,统领天下各类灵虫;兽帝,统领天下各类灵兽,各为元界一品王,关系好得很。今日她得罪了羽帝,羽帝若告诉龙帝,让他来惩罚自己,那自己这几千年的修为,恐怕就都葬送了。
想到这里,重夏竟生出了一种壮烈来。
不管怎样,就算我典当了几千年的修为,能换来如今夜般与太子殿下的相遇,也无憾了。
重夏闭上眼,沉浸在一种壮烈的幸福感中,机械地向前走着,已经忘了自己是在带众人前往囚禁天梦的水洞,直到被一只手拉住。
“小心。”苏清然拉着重夏的手,后者马上就要撞到寝殿的门框边上,忽然被这声喊带回了神。
“啊,多……多谢太子殿下。”重夏犹有些失神,下意识回道。
这称呼叫得突然,众人皆皱了皱眉。
羽帝和三宗长老自然知道苏清然的身份,如今重夏脱口而出,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她的来历,看起来不是那么简单。
什色则停住脚步,皱着眉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苏清然,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虽然他和苏清然、唐十八少的关系不错,但仅停留在见过苏清然的真容、知道那只鸟叫陈寻风“苏小乖”、知道万面小君是女子的地步。
至于陈寻风真正的姓名和背景,他从来没有去查过。虽然师父一路引领他来追随陈寻风,但从没告诉过他陈寻风的真实情况,只说到时候便会知道。
什色在国都还不觉得什么,只觉得陈寻风论能力、论智计、论外貌均是天下少有;等到了江南这一路,见到这么多高手为他卖力,冥冥之中又受到各路神仙的青眼,手段、背景、魄力更是高深莫测,不自觉地猜测就明了几分。
但如何猜测,也只是略微猜出苏清然可能是元界的苏姓皇族,却绝没有想过他就是那位神仙中的神话,那位元界太子。
苏清然想到什色可能会感到意外,回头去看他,正对上他那流光溢彩的眸子。
可那眸子同往常一样,冷暖参半,波澜不惊。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的真名叫苏清然。”苏清然感到很抱歉,什色是他的朋友,他却没有把自己真正的名姓告诉他。
其实,苏清然没有告诉什色自己的身份,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也没怎么相信。毕竟他如今还是一个凡人,只是这一世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本来身份而已,若是一个不测死在末界,恐怕又要重入轮回。
什色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其实他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生气。这么多人里只有他自己一直被瞒着,的确不是什么好感受。
不过他不打算让苏清然愧疚太久,于是笑道,“没关系,其实和尚早猜到了。”
苏清然闻言歉疚地笑了笑,便不再提。
众人走出寝殿。
寝殿的门外有一个直立的晶壁,将干燥和潮湿的空间分隔开来。
重夏道,“壁外是湖底,水压很高,地形复杂,不如由我单独去将天梦领回来,再带她来见你们。密藏的入口就在这个寝殿中,你们留在这里,也省得衣服再湿一次。”
苏清然道,“不若我陪你去,这样天梦应该会相信你。”
说是如此说,苏清然心知天梦是为了守护密藏才受此灾祸,若只是因为怕衣服被弄湿,留在她的寝殿中等她来“觐见”,未免有点不通事理,更何况她不知之前受了多少惊吓,若自己去安慰她,想来她看见自己,心安的同时,心情也会好一些。
至于什色,三宗长老和五色鸟,毕竟是因他才受累,不如就让他们在寝殿中稍歇,等自己回来。
想到这里,苏清然对众人道,“我去便好,大家在这里稍作歇息,我和虫下随后便回。”
钟离怀棠依然有些担心,钟离怀忆却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也好,放心去吧。”
苏清然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重夏道,“不知落妙他们在另一间屋子里,情况如何?”
重夏道,“放心,那些人哭喊,只是因为怕我,屋子很干燥,很安全。只是殿下若是提前把他们救出来,恐怕会带来不少麻烦。”
苏清然想了想,没有多说,深吸一口气,和重夏一起走出晶壁,走到壁外,回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他无事,壁外流动的水拂起他的发丝,仿佛摆舞在水中的纤细水草。
随后,重夏拉着苏清然的手,快速向远处游去。那数十只步足到了水中,变成了划水的利器,苏清然只需闭气,根本不用摆动手脚,就在重夏的带动下,飞快地破开深蓝色的湖水,穿梭于闪着点点荧光的湖底,那种感觉,很是如意,仿佛攀着一只潜艇。
苏清然看着重夏认真的侧脸,忽然想到了……
水神营。
若是这次重夏表现不错,不若派她回去做水神营营主。
湖底很暗,湖水很深,根本没有月光能照进来,只有一些不知名的生物,在水底闪着微光,显得宁静而神秘。在这样的水底几乎无法看出地形,更难以判断方向,重夏却毫不犹豫地时而向前,时而向右,时而转弯,时而回旋,速度时快时慢,却都始终刻意控制着,不会让苏清然感到不适。
惊叹于重夏在水底行动的能力,苏清然略微有些庆幸。
若不是她与他曾有过此等渊源,恐怕今夜只是救出天梦,就要面临难以想象的挑战。
重夏的速度和方向感很准,果然寻到了那个水洞。
水洞很不起眼,外面看起来,和靴口差不多大,若不是重夏指了那里,恐怕无人能想象,其中藏着一尾美丽的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