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玉道,“十里外的山泉水,派人快马盛过来的。”
苏清然道,“什么容器?”
可如玉皱眉唤了宫女,宫女将那容器很快拿了来。
“请师父过目。”
苏清然取了容器看了看,只觉那容器极沉。
可如玉自言自语道,“这容器是唐家送来的,会有什么问题呢?”
苏清然看了一会儿,笑了。
“也没什么大问题,为师今天来,要给你一个见面礼。”
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只白玉扁肚壶,那壶是从洞萨之眼中变出来的。
“下次若是盛水,用这个来盛,这个容器,就留给我吧。”
可如玉见那白玉扁肚壶上紫色玉兰漆得美丽,早已心动,当即从苏清然手中取去那扁肚壶,苏清然也拿到了那原本用来盛装山泉水的容器。
这容器内壁涂了铅,难怪这么沉,如果一直用下去,恐怕可如玉还真会变傻。
小小一个瓶子,牵连到了唐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此事暂且隐下不发,还待慢慢查探。
苏清然想到这里,脸上的微笑更加温暖。
此刻,可如玉收了笑容,又变得严肃认真。
“师父,徒儿今天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苏清然笑道,“殿下请讲。”
“玉儿是储君,就要管理国家,国家有乱,乱从何起,何以治乱?师父前几日平定乱党,玉儿很想从师父的经历中,学到一些经验。”
“换句话说,就是想听听师父在南方平乱的故事。师父这一路回国都,一直都没好好给我讲过呐。”可如玉满脸笑容,对苏清然期待地说。
苏清然看了一眼鄢语雪。
鄢语雪正在淡淡笑着,望着他。
“爱卿,朕今日正好好奇,你也来给朕好好讲讲故事吧。”
苏清然谦和地笑了。
名义上是讲故事,实际上,应该就是盘问吧。
“微臣此去平乱,最重要的,就是陛下借给臣的那些卷宗。臣当时就是从卷宗里看懂了东海和西南的权力结构。”说着看着可如玉道,“公主,卷宗就像是藏着秘密的触角。一个好的君主,不仅触角要多,也要有能掌控这些触角的能力。”
可如玉道,“那么,是怎样的秘密呢?”
苏清然道,“这个公主可以自己来猜。臣读到关于乱党的卷宗有这样几种。”
“其一,江南富庶得很。”
“其二,富家大族权压官府。”
“其三,五大世家均有高手作为供奉。”
“其四,世家豢养私兵,与我国士兵相比,以一敌十。”
“公主看到了什么?”苏清然说到这里不再继续,问可如玉。
“世家大族欲联手起兵谋反。”可如玉道。
这是,一个动听的声音响起。
“五大世家,太多了些。权与钱,永远都捆在一起。”
苏清然听到那极为熟悉的声音,心底一震,望向了那端坐在座位上的“陈寻风”。
这和自己的声音完全一样。
不论听多少次,苏清然都觉得有些惊讶。
“玉儿,你若是说动乱只是因为五大世家揭竿而起,会有武断之嫌。”“陈寻风”对可如玉说话,眼睛却笑着看苏清然,继续说道。
“这五大世家在权和钱上有什么共同点,若有共同点,恐怕他们上面还有人。”
苏清然仔细地看着“陈寻风”,这个人连思考问题的角度,都和自己一样。
他觉得脊背微微发凉,语气却平和道,“王后陛下说得没错,五大世家都在东海之滨商会分占五大元老席,却没有任何一个世家有人担任商会会长。世家乱,但商会从卷宗来看,始终稳定地缴税进供,从没乱过。”
可如玉道,“这商会会长在江南那武林人士泛滥的地方能守住一方钱财秩序,也是有手段的。”
“陈寻风”此刻又插话道,“若只是有钱,绝对做不到。恐怕这商会的背后,有更加恐怖的武林人士存在。”
苏清然向”陈寻风”行礼,“王后陛下所料不错。”
“陈寻风”忽然道,“据说上上任的江南总督陆识死了。”
可如玉好奇地听着自己的爹爹推理,问道,“爹爹,你想说什么?”
“告知我们陆识死讯的人,活得好好的,连伤都没受。这说明什么?”
可如玉眼睛一亮道,“说明他们想让我们知道!”
苏清然道,“造反是措手不及,为何要事先提醒?”
“陈寻风”看着可如玉微笑。
可如玉想了想道,“他们提醒,就是想让国都派兵去。”
又道,“想让国都派兵,不是胸有成竹,就是调虎离山。”
苏清然道,“还有一个卷宗说,西南教众有多人来到东海,目的不明。”
“陈寻风”道,“如此看来,恐怕江南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若爱卿被这些人压制,引得天垂之国的官兵大半到江南,与各大势力混战得不可开交,那时他们便引爆在周围的其余地雷,形成包围之势,打国都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东北西北大军高手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苏清然认真地看了“陈寻风”一眼,他此刻已经不能更震惊。
这个人与自己的相似,绝不是简单地假装能够做到的。
强压住心底的惊讶,苏清然向可如玉笑着问道,“所以公主,你会怎么做?”
可如玉道,“若我是师父,那就先扫除东海的最高层,因为这是第一件,也是最重要能做的;若我在国都,我就要寻人,去助师父将东海的最高层扫除。”
苏清然问,“为何不同时出手?”
可如玉道,“西南教众目的不明,势力不明,需要继续查探。仗是要打,但不能无准备。”
苏清然点点头,对鄢语雪道,“陛下,这便是无忧平乱的大纲。”
鄢语雪点点头,“爱卿在去东海之前便将局势看得一清二楚,朕很是佩服。”
苏清然笑道,“不若王后陛下,短短几句话功夫,便将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可如玉道,“师父,这就是你最终成为圣主的缘故吗?”
苏清然道,“若不降服西南教众,平乱,无从谈起。”
就在这时,鄢语雪忽然幽幽说了一句话。
“那爱卿告诉朕,那些乱党如今何在?”
苏清然抬头看着鄢语雪,目光诚恳。
陛下,这应该是您最关心的吧。
鄢语雪也在看着苏清然,神情平淡。
冷风起,深秋的花树叶子簌簌而落,可如玉紧了紧披风。她觉得,鄢语雪今天有点不对劲。
平了乱党还是收了乱党,这两件事根本不同。
承认和不承认,性质也根本不同。
苏清然叹道,“不瞒陛下,臣把那些乱党都变成了良民,驱散了。”
鄢语雪想着无音从青郡回来时说的话,语气渐渐变冷道,“爱卿何来如此大能?”
苏清然直视鄢语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用微臣的命。”
鄢语雪不知怎地,听到姬无忧说出这番话时,心里竟有些火气。
你“用命来换”了这一切,就是欺瞒朕的理由么?
你若没有用命来换……
那朕怕是留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