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敢胡说一句!”苏清然大吼。何风喘不上气,眼睛却移开瞥向杨融,见后者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开心道,“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女儿,神身又不死不灭,如今……利用我得了筹码,便想杀人灭口了!融儿……等你看清他,再说我胡说不迟!”杨融哪里还想再听,捂着耳朵,连连后退。
苏清然大怒,手欲进一步发力,忽觉身后风声起,转头去看,却发现杨融已经拂袖远去,当即一掌落下,废了何风全身经脉,道,“今日我本该立时杀了你。只是,你我当年有结拜之义,我且留你一命,若你今后再行错事,我必饶不了你!”转身离开。
何风颓倒于地,口吐鲜血,待苏清然离去,忽然仰头哈哈大笑不止,“哈哈哈哈,苏清然,等着吧,你和鄢语雪,都该尝尝,心痛的滋味!哈哈哈哈……”
飞到云端之上的苏清然,忽然捂住心口,连咳了三声。
苏清然吃了月亮花,本该将神魂唤醒,只是魂魄诅咒过于强大,此花只是消除了魂魄的诅咒,恢复了他元界的记忆和部分神力,神魂,终是没有唤醒。
他回头望了望风央城的方向,看着那抹疯狂的身影,眼中一抹遗憾之色掠过,旋即恢复了正常。
苏清然远远望着杨融在云中穿行的身影,一种欣喜,失落又担忧的心绪堵住了胸口。他欣喜的,是自己如今魂魄诅咒得解,杨融又一切安好,恢复了自由之身,他失落,是自己之前被鄢语雪所迫所行的种种,终是在杨融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担忧,是何风最后所说的那番话,显然有所指,可自己,却难以解释。
融儿,究竟何时,你我才能毫无芥蒂,毫无阻拦地在一起?
杨融没有回头,苏清然就远远地追着,直到她累了,停在了一处高台之上。
苏清然也在她身后落下。
杨融没有回头,她不愿面对苏清然。
苏清然也没有作声,他在等着杨融接受他。
二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一片死寂。
这死寂,让他们都很不舒服。
苏清然环顾四周,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苏清然从容转身,可待看到这个人的状况,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杨融听到苏清然的声音,心里一慌,回过头,也看见了那个男人。
苏清然认识这个人。他便是,末界第一名将,钟末离。
他知道钟末离死了,却不知道钟末离竟是死在了这里,变成了石像。苏清然分辨得出,石雕和石化。一种不祥之感,从他的心头蔓延。他转身向高台之下望去,苍穹微白,高台下一片灰色的海洋。苏清然看清了这一切,心里一阵剧痛,几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
杨融见状,再顾不得别扭,蹲下去扶住他,待看清脚下的模样,她也一样愣在了原地。
无论苏清然多么强大,他那颗博爱之心,都让他不能忍受生灵的惨死。更何况,这以千万计的生灵惨剧,就这么石化凝固在他眼前!这样一种沉重的死亡气息,让他几乎不能喘息。
见到这样的场景,杨融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防御力。她的手中,随她心念所动,出现了那柄一痕秋。“清然,不要太难过了。”她看着苏清然如此失常,心里有些发慌。
苏清然向杨融安慰地一笑。“哥哥,这是这座城的命运呀,你不要太难过了。”杜月在苏清然心里轻声安慰。“他们,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与世无争,为什么要遭此横祸?若我是七界之王,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绝对不会的,不会的……”
“伤心没有用的哥哥,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真正成为七界之主,你才能减少这样的悲剧啊。”
杨融叹了口气。“清然,你的慈悲,是你最大的弱点。”
苏清然从高台上站起来,眼里虽然已经平静,却掩盖不了那深深的悲恸。
“融儿,走吧。”苏清然看了杨融一眼,目光却留在了那柄剑上。
“这剑是何风送你的?”他的脸上掠过一层难以察觉的阴郁。“怎么了?”杨融问。
“没什么。”苏清然脸上又展开了那月光般温柔动人的微笑。“走吧,融儿。”他拉着她,飞离了这座死城,头都不回地飞上了天空。
杨融看着身边这个平静的他,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他如今,仿佛对我有所隐瞒了。清然,但愿你没有遇到什么不祥之事,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她暗暗地想道。
“好吧。”苏清然笑着看杨融。“我们去一个人多的地方热闹一下。”他丝毫没理会她脸上惊诧的表情。“他这是怎么了?”她在心里想着。
“没什么。”他又轻声地垂眼说。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杨融以为苏清然读出了自己的心思。
“啊……没有,没什么。只是自言自语,刚才那一惊受得不小。”苏清然道。
杨融不再作声了。
那一惊受得可真不小。杨融手中那柄剑,是何风心里的一场痛,他难道真的……
“风儿,这柄一痕秋,就是娘留给你的唯一信物了。不要弄丢了,也不要送给别人,除非,你有了意中人。娘的这辈子,最快活的,就是遇见了你爹,生下了你这个乖儿子。随太子殿下去吧,好好地生活下去,娘已经知足了。”
那送剑的一幕,在苏清然脑海中萦绕。那时的何侍官,是如何无助地捧着那柄剑,他的娘,又是如何老病得看不出模样。
可他,为什么偏偏把这柄,被鄢语雪退回的剑,又送到了杨融手里!
苏清然的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他又想起了那句“一夜翻云覆雨,一定累了。”苏清然看着那柄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你能扔掉它吗?”苏清然问道。
杨融看着苏清然,摇了摇头。“此剑随我许久,我不忍扔掉它。”
苏清然不再作声。
东方的天空,泛白了。几道金色的光,刺穿了天幕,北方的星,已经淡得不清晰了。二人身下的树林,茸茸的在晨雾里染上了朝霞的朦胧,苏清然那飘飞的袍摆,染上了露水,有些重了。
远处那片繁华的城,一点点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