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玉看着苏清然,鄢语雪和钟如是,发现三人都在怜惜地望着茶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手便走了,临走还不忘拉走了钟如是。
见二人走了,鄢语雪挥手逐散了侍卫,对茶缬说,“孩子,娘知道难以左右你的性子,若是你遇到任何委屈,受不了了,托暗卫告诉我们,我们会保护你的。春芳园就在东边,一会儿我亲自带你过去。”茶缬道,“谢谢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不妥,这些天我想与您一同看奏折以及国家当朝官员记录与国历。”苏清然笑而不语。鄢语雪笑得像朵花儿道,“当然可以!明日开始,退朝之后,你便可以过来了。”
此后,茶缬又看了几份奏折,便要告辞了。鄢语雪和苏清然陪茶缬到了春芳苑,苏清然一扬手,那院内错落地栽上了各式茶花,布置看似随意,实则精巧。茶花的摆放和高矮,让这院落既无工匠之气,又无杂乱之意。这些茶花似是被施了法,便是在深秋,依然盛放得美不胜收。茶缬看出了此举的用心,对苏清然感激一笑。
“不用侍女?”苏清然望了茶缬一眼,似是看懂了茶缬的心意。
茶缬红着脸笑道,“实是用不惯。独来独往惯了,多一个人,多一份牵绊,干扰我思考。”
苏清然笑笑,“那好。”他拉拉鄢语雪的手,“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茶缬仔细地观察起春芳苑来。四面是四间清雅的小屋,各种用具一应俱全,还都是全新的,看似用心准备过。茶缬心里微微一暖,便在一个房间里先歇下了。
到了正午,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侍官领着十位侍女笑吟吟站在门口。
茶缬开门,那十一人行礼。
“茶缬姑娘,奴才奉陛下旨意给您送膳。”那侍官道了一声,三位侍女看茶缬点头,提着食盒走进屋里,把那食物摆了一桌。
茶缬仔细看看,尽是佳肴。虽然样式丰富,但却好不奢侈,恰到好处。
由此看来,鄢语雪不铺张浪费,也的确不是过誉之词。
另外七位侍女捧着衣箱。
“这是专门为您定制的衣服,是尚衣部接令后尽力赶制的。由于时间紧迫,只有七件,望您收下,之后的衣服,我们会继续送来。”那领头的侍官说。
茶缬温和一笑,“谢谢。请问您如何称呼?”
侍官道,“小的不敢。奴才姓荣,荣源。”
“好,荣大人,烦请您替我向陛下道谢。另外,不必再赶制衣服了。七件已经足矣。等季节过了,再添置不迟。”
荣源见茶缬如此温雅有礼,心中生出无限喜爱来,更是好奇,哪里来了这么好的姑娘!竟然得到陛下如此恩宠!
心里欢喜,他面上更加殷勤,连声应诺转身离开。
“那,奴才告辞了。”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
“好,姑娘快请回吧。”
茶缬回到屋里,开始用膳。那饭菜极是可口,量也刚刚好。茶缬放下碗箸,心念已是饱了,那食具便不见了,桌子也焕然一新。
她微微一笑,这样,的确省了不少侍女。
她打开衣箱,七件素淡却明媚的衣裳,列于眼前。
虽然是夏季的衣裳,但能辨得出,依早晚气温不同,各有薄厚。
茶缬挑出一件白衣裳穿了,衬得她如盛放的茶花,尺寸恰到好处,竟似量身裁做。
那里面的体贴,也让茶缬心里有了一种温暖。
渐渐到了午后,阳光淡淡,洒出一地金光。
她来了兴致,起身向屋外走去,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便选了一把淡绿的阳伞,踱出了春芳苑。
王宫很大。她不愿只在那一处庭院中栖息,那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深秋的王宫,没有太多花朵,茶缬无心赏景,只是捡着那重重庭院的檐下走着,记忆着格局和名称:宣和点,明政殿,黎生殿,思廉堂,朴政园……这么多名字里,都传达着一种对百姓和国家的顾念,茶缬默默感叹。
这座曾被我看做冷血的城,原来竟是这般温暖。她冷冷地回想着何风对国都的一切诋毁之词,如今才明白,原来那一切都是让她产生无端之恨的手段而已。
除了这些朴实的名字之外,也有许多其他地方有着优雅的名字,像芙蓉扇亭,清虚白日宫,晓生玄月宫,太上青阳宫,浮生沉岁宫……此生未了宫。
此生未了宫。
檀木的匾额,上面只是暗淡地刻出了这些字,并未烫金,并未镶朱,极不显眼,却因这种特别的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向两边一看,并没有守卫,于是推开宫门,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的一刹那,心里的一个感觉告诉她,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场历史,一场从未翻开过的历史,又仿佛走进了一个世界,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内心世界。
里面没有太多的光线,已近黄昏,橙色的阳光照进来使这个地方有了一种古朴的诡异。茶缬只见里面影影绰绰的好像有一个人,那影子虽是人形,却一动不动,很是瘆人。
“谁!”她壮着胆子问。
那身影依然没有动。
她身为春使早就练得胆量过人,于是点着身上带的火折子,走上前去,才堪堪将那人看清。
可刚一看清,茶缬的眼便定住了。
那人,赫然便是苏清然!
茶缬一惊,道,“爹!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依旧没说话。
茶缬伸出手摸了摸,触感细腻,却又冰凉,没有气息,没有心跳。
忽然,她脑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答案——这是蜡像!
想到这里,她环顾四周,迈出步去,把火折子伸到周围地方,方才发现,何止一个,简直到处都是苏清然!
可那些蜡像又不像现在的他,比现在的他,还多几分稚气。
一个屋子都是假人!
穿着各式衣服的苏清然,摆出各种姿势,在做各种活计。
或着一身紫色狐裘在炉前静坐,或着一袭月白中衣在榻上静卧,或着一身玄色华裳在案前持笔,或着一身宝蓝广袖在琴前轻抚……一切都是静止的,一切又都仿佛是活动的。茶缬可以感受到鄢语雪对苏清然的思念,她在这房间里珍存他的一颦一笑时的可怜。
此生未了,原来不只是这个宫殿的名称,还是她一生的期待啊。
可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