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语雪随芮秉尘向外走去,忽见一个侍卫慌忙跑来,“陛下,一位使节死在了西边的小巷里!”
鄢语雪闻言脸色大变,“引路!”侍卫满脸土色,慌张地跑向了现场。
小巷里一个角落,躺着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男子满面是血,看不清面容。芮秉尘脚步忽然加快,冲上前看了看,从死者身上掏出一块玉笏,猛然失声痛哭道,“秉真,竟然是你!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你会死在这里……弟弟啊,你不该随哥哥来的。是哥哥连累了你啊……”鄢语雪一听,心里一惊。元界竟然派下两位使者,一位竟然死在末界!事出突然,芮秉尘悲伤也是情理之中,可鄢语雪看着面前那痛苦流涕的芮秉尘,却总觉得有点做作。
芮秉尘突然想起了什么,在芮秉真身上乱翻起来,直到翻出一个紫色瓶子。瓶子半透明,隐约可见其中深蓝色的液体,闪烁着秘魔的光。他眯起眼睛端详起这瓶子来。
鄢语雪看着这一幕,心里更加怀疑起来。身为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对弟弟的遗体!此情此景,苏清然那句“你这个贼人”反倒更让人想要相信。元界使臣的身份本就罕见,如今来了两个死了一个,这身份就因这廉价的性命而更加可疑。
二人都没发现,他们的身后,一股清风忽然凝固。
苏清然隐在风中,默默看着。他认得这里面,是封印之水,他也认得,这人是如假包换的芮秉尘。
难道现在何风败了,弟弟开始出手了?他忽然有些担心。
芮秉尘道,“陛下,请收下这瓶水。”他伸手过去,把那瓶液体递到了鄢语雪手中。鄢语雪狐疑接过。与此同时,一阵清风拂过鄢语雪的手,风传到远方,发出了一个轻微的破碎声。
二人没有听到,风中的苏清然,却露出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芮秉尘站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气,认真地看了看鄢语雪。鄢语雪挥手,将周围的人全都遣散,芮秉尘方才沉静下来。
他问鄢语雪,“您从前看到的苏清然,可是紫瞳?”鄢语雪摇了摇头。
芮秉尘认真道,“这是内鬼的证据一。另外,您可知苏清然与何风其实一直在演戏?您可知苏清然为何能在短短数日打败何风,重创风央城?您可知苏清然为何从风央城一战中归来,身体完全恢复,功夫也好了不少?”一连几个“您可知道”问下来,鄢语雪的气势弱了不少。
芮秉尘继续道,“让我来告诉你答案。何风本为元尊下放至末界接受惩治的元界官员,可他不知悔改,一心想吞并末界与元界叫板,与穆扎里拉国暗中联手,企图灭掉你天垂之国。私贩军火,便是阴谋之一,改换官员,便是阴谋之二,架空王权,便是阴谋之三,陛下,您国内的外奸,可不少啊。”他忽然向远方一指。“譬如,兵部尚书霍乙昌。”苏清然听到此处忽然一惊,他看官员资料发现,这霍乙昌一心为国,是不可多得的良将,怎能遭此诬陷!
芮秉尘说得愈发激动:“他就是贩卖军火的大内鬼。苏清然已经将簿册烧掉,以为你找不到,但他看见了我,就一定会在病好了之后,去兵部尚书家私通密信,您若不信,到时可埋伏下去,一探究竟。”鄢语雪有点着急,道,“何时派兵?”芮秉尘道,“陛下别急,那苏清然伤得不轻,一时也去不了,更何况您派人看住了他,他插翅难逃啊。”芮秉尘语气忽然由轻快变成严肃,“陛下您可知苏清然怎样计划?”“怎样?难不成他想逼宫?”鄢语雪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紧张,“不假。何风本意是让苏清然以末界之后的身份接近您,让茶缬以您女儿的身份获取您的信任和权力。据臣估计,她应该打算进入军中,从基层做起,以她内奸的优势屡立战功来赢得军心,从而在军权上与您抗衡。之后再摆明身份,赢得民心,到时候苏清然再和茶缬共同逼您禅位。这是计一。”鄢语雪道,“她本就是我的女儿,这计谋,就算如此,又怎么样?”芮秉尘摇摇头道,“据臣猜测,还有另一种计谋,就是让您死。”
鄢语雪失声道,“不会的,他无论怎样都不会杀我的。”“他原来不一定,但如今他心狠手辣,未必不这样做……我怀疑,我的弟弟,便是他杀死的。他见了我已知上一计不可能,一定会吩咐下毒的,您小心,我会在您身边探看的。”芮秉尘面色沉重,煞有介事地说。
“你等一下,让我静一静。”鄢语雪觉得头疼,此事偏听芮秉尘一面之词,实在不能决断,更何况其中疑点重重:苏清然行为的确有些古怪,他和茶缬如此关心国事也让她有些不自在。茶缬不要身份要权力也的确如芮秉尘所言。但这一切,似乎都像是一种错觉。既是要坐稳末界之后的位子,为何又拒绝大婚?既是要害我,为何昨夜又做出那种事情?她最无法理解的,是他和何风之间有那么多过节,为何他如今又要和何风联手?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演戏?何风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茶缬既是她的女儿,为何又要像芮秉尘所说来害她?为何他们效忠何风,又要千里迢迢来告诉她何风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你回答我,为什么?苏清然凭什么和何风在一起联手?”鄢语雪冷冷问道。芮秉尘微微一笑,“您问对人了。如果不是我这等元界长老,是不会知道的。这一切,就因为这个女人。”芮秉尘拂尘一摇,天空中出现一个女子形样。“此女名叫杨融。何风的秋使,也是何风的妹妹。”
“杨融?”鄢语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后来想起是国试第三名,那个与陈寻风有些情爱瓜葛的女人。
另一旁,那静止的空气,却是抖了一抖。芮秉尘那一句犹如霹雳化作的尖针,深深扎进苏清然的心里!妹妹!怎么会是他的妹妹!他只觉天地都在旋转,嘲弄犹如潮水涌进了他的脑海,让他几乎不能思考……他勉强施法,才让自己不致显形。
鄢语雪之前的种种疑虑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女人的本能,嫉妒和怀疑的天性让她的怒火瞬间蔓延到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芮秉尘说的是真的,就算将苏清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是真的吗?”她的声音染上了怒火。她的愤怒让她希望芮秉尘说的是真的,可她又害怕听到那个回答,因为,她真的舍不得苏清然。她宁愿在心里把他凌迟一万遍,也不忍心在他身上动真的,哪怕是一刀一针……
“是真的。”芮秉尘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无比认真严肃地说,还加了一句,“我以元界之神的尊严起誓。千真万确。”听到这番话的瞬间,鄢语雪觉得她的骨头,脏腑,肌肉,毛发,血管里的血液全部烧干了。烧得连最后一点力量都不剩了。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苏清然非常愤怒,那一刻,他想冲出来,直接劈杀了芮秉尘。不论如何,他不愿眼见着鄢语雪被这谎言伤成这样。可是如今他冲出来,除了坐实芮秉尘那些谎言,又有什么用呢?
“您要振作,还有一件事没告诉您。”芮秉尘蹲下来,重新与鄢语雪面对面道,“真正的茶缬,您真正的女儿,那个杀人凶手,还在风央城里。她仍然不认识您,仍然不知道这一切,仍然在做着何风的春使。”
“不可能!”鄢语雪尽力想挽回这逐渐破碎的家的存在感,芮秉尘却不给她任何机会。“她是假的。胎记可以伪造,人也可以易容,但骨血,是变不了的。”
芮秉尘说着拿出一个白玉瓶。“这瓶子里的血,是我差人从茶缬那里取到的。您可以一试。”
“我凭什么信这是她的血?”
“她现在手腕上还包着纱布,不信您去看看她?”
鄢语雪听到这话,脸色大变,拂袖道,“去春芳苑,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