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搭在鄢语雪肩上。“今日会有更多人死去。死一个使节,一个国家便与我天垂之国对立。”他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今日所有的使节应该都来了。如果都死了,我们天垂之国将与天下为敌。而唯有所有国家的使节都死了,他们才敢联盟与我为敌。”苏清然沉重地说。
他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若继续赌约,可能威严扫地,但不继续,直接等于认输,那些使节,一样会死。
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必有实体,必为大祸。
他不想再谈。这个赌约,他想一力承担。引更多的人进来,怕是会让更多的人死去。他一定要亲手,揪出那个祸害!
鄢语雪听了苏清然的话,心里很是不安。“清然,你累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为首的甲士有些犹豫。“陛下,若特提国差人来问,我们又将如何?”此话虽是明着问,暗里却有另一层意思,苏清然清楚得很,于是道:“我今日若不能戴罪立功,便与民同罪,但今日情况危急,你能否为我缓刑半日?”苏清然勉强地笑笑,脸色在这片刻的功夫,又苍白了几分。
那甲士本就只是担忧,从未想过真的将还要苏清然抓到牢里,连连道,“王后陛下恕罪,微臣岂敢,只是,只是问问对策。”
苏清然摇摇头。“人是我杀的,你不必害怕。若我不能戴罪立功,只管依律行事。”苏清然起身,从门口稳稳地迈了出去。一刹那,他换上了一身玉白广袖长袍,将之前那血污,全数去了,回复了一身清爽。
在众人眼中,他的气质依然淡雅,但苏清然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怒意。
究竟这场赌约,谁会赢?
一个甲士跑来报,“四季国夏瑜突发奇疾,眼看着不行了!”苏清然脸上掠过一丝阴云。“谁在那边?”“回陛下,只有两位太医。”“不好!”苏清然心里一凛。
摄心术!
如果夏瑜,中了连他自己都相信的摄心术?
苏清然倏忽到了四季国使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苏清然殿下,苏清然陛下,叫您不要那么急嘛。他们总会捱得到您来的。您来得越早,他死得越快呀。”那阴恻恻的声音在狞笑。“您猜,他是真中毒,还是摄心术在作怪?您去看看,我给您打的赌。”苏清然强自按捺住火气。他哪里被人这样呼来喝去过?可是他还是要去。
他若不去,夏瑜必死无疑。
他迈到门里,太医已经死了。他不用看也知道。
他点亮了灯。
夏瑜已是满脸乌黑,毒入骨髓之态。
这究竟是中毒还是摄心术?苏清然看着夏瑜,他的眼睛闭得紧紧的,有点可疑。
若是能看见他的眼睛,就可以判断是不是中毒了。若不是中毒,那么他如今要以毒逼毒,才是害了夏瑜。
苏清然走上前,扒开他的眼。两股脓水忽然窜了上来。
黄皇血!
这毒绝非人体可以产生出来的。他已经确定夏瑜中了毒。
他转手去找太医药箱里的药草配制解毒水。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停住了,随即颓然地砸在了药箱上。
“来不及了。黄皇血已经剥夺了夏瑜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就在他用手扒开夏瑜眼皮那一刹,毒力逼顶,一切结束。
那人下了毒,合上他的眼,本来是可以保他一段时间的。
可他偏偏怀疑那是摄心术。
苏清然此刻愤怒地想要将自己的手剁掉。
“苏清然陛下,您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呢?用您想象中的方法救,却每次都害了他们。您想戴罪立功,实在有些荒唐。”苏清然冷笑,“你总会被我抓到的。”那声音却丝毫不畏惧,大笑着隐去了,只留下一句话。
“求之不得。”
苏清然听着那话,将太医手中的药箱捏得咯咯响。
就在此刻,他忽然发现,两位太医似乎还有气。他立即从药箱中掏出补元丹,喂了他们一人一颗。两人渐渐恢复起来。
“王后陛下。”两位太医睁开眼,见是苏清然,连忙翻身跪下。“夏瑜大人赶来时已毒入膏肓,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苏清然听到这话,感觉更加讽刺,若他早发现太医未死,把他们救醒一问便知,又何必将夏瑜的眼睛扒开。他摆摆手道,“算了,回去休息吧。此毒名黄皇乌。”苏清然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
明明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总是冲动犯戒。
“人是我杀的。”苏清然迈出门槛,看都没看才追来的众人一眼,拂袖而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鄢语雪看着苏清然的背影,担忧地捏着衣襟,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针对她天垂之国和苏清然的阴谋。
默默地走着,苏清然努力让步子变得稳定。下一次,他不会再冲动。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点异样。伽兰国大使馆仿佛很是热闹。他远远地听到了美妙的乐声,鼓点很明确,似乎有人在跳舞。他缓缓走到门口,门口甲士向他行礼,他点了点头问道,“里面在做什么?”
甲士道,“里面是伽兰国的女子在跳舞。”
苏清然点点头,便要让他们通报。
甲士道,“陛下您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为什么?”苏清然对这位甲士的话感到诧异。
“回陛下,伽兰国的舞蹈是看不得的。伽兰国女子尤以贞洁为重,一旦被异族男子看见她们跳舞,会立即自杀。”
“为什么?”苏清然好笑自己又问了这个问题。
“回陛下,她们跳的是裸舞。”
苏清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庭院的门是紧闭着的。那使节呢?”
“回陛下,使节伽莉兰只与舞女一同跳舞,自己的舞姿虽美,却从不给男人看。作为伽兰国最美的舞姬,国内多少人倾尽敌国之富,只能博其一笑,却连伽兰国王都没见过她的舞姿。”
“哦?”苏清然若有所思,随即问道,“她的随从有多少?”
“回陛下,只有三位女伴。”
苏清然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问守卫,“你怎么知道她们在跳舞?”
守卫道,“伽兰人敬奉音乐,有音乐在,就一定会跳舞。”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在走到这里之前,有四个人在跳舞;走向你时,有三个人;和你交谈的功夫,只剩下两个人;现在,只有一个人在跳舞。是什么让她们放弃音乐鼓点,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