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是,过了两个月,何风并没有受到什么具体的处罚,反而是雪姨那边,传出了受刑瘫痪的消息。两人被放了出来,却没有再回到东极宫,而是被发配到了东极宫外的一处浣衣局里。
元帝借口苏清然养伤,怕他再出来乱跑,封锁了东极宫的一切消息,骗他说大家一切都好。如今苏清然功力全失,成了个宫中的囚鸟,日常只有元帝派人过来亲自照料。
朝野间的人听说了苏清然换灵根的事情,纷纷感叹,一是感叹太子之惨,二是感叹太子运气之好,百草仙翁不知为何竟然愿意破天荒送出极品木灵根,三是感叹那背后之人手段之高,竟一夜之间让东极宫天翻地覆。还有些流言逐渐传出,说是苏清然实际上在修炼邪术,被元帝发现,才被元帝亲自废了功法。种种传言版本越来越多,更有消息传出说太子一蹶不振,二皇子将成为新的储君。元帝开始亲自惩罚传谣者,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但是人们的猜测不减反增。
过了两年,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朝野,打破了此前关于太子一蹶不振的说法——苏清然重伤之后从零重修功法,回到了全系先天六重。
人人皆知太子受了重伤,超灵根被毁,不知从何处换了极品木灵根,如今竟然两年内重回全系先天六重,此等进度让人侧目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怀疑——从未听说任何极品单系灵根能够有这样的速度。元帝也有些吃惊,不过因为修炼的快是好事,就没有多想。
随着苏清然身体和境界恢复,东极宫也解禁了。苏清然第一时间派人去查何风和雪姨的下落,正准备出门去浣衣局,门口却多了一人身影。
冬日的阳光浅浅,刚好勾勒出那人轮廓。两年不见,少女的身段更加玲珑,而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依旧让他一见,就心潮微荡。
“融儿,你来了。”苏清然正在系大氅的手,不觉松开,千羽大氅滑落于地却毫未察觉。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杨融面前,心中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杨融轻轻握住苏清然的手,眼睛一瞬间红了。自从母亲被抓,哥哥被囚,她每日想的都是查案,却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头绪。而每次想见他,却都被告知——太子伤重,不能见人。
曾经她好害怕,害怕苏清然像传闻说得般一蹶不振,那样她无法原谅自己,也不会原谅何风,更不知如何面对他。如今见到他安安稳稳地站在自己面前,过去两年的那些辛酸悲愤孤单,随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转眼消散如烟。
“你真的没事了!太好了!”杨融猛地抱住苏清然,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臂弯。苏清然眼睛微红,轻轻拍着杨融的肩膀。“我没事,没事了。”他此刻的心是如此喜悦轻盈,他庆幸杨融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还愿意来看他,愿意来关心他,还是如今这般,清透可爱。
“我好想你。”苏清然轻轻捧起杨融的脸,眼中是揉不散的柔情,他用目光一寸寸移过杨融闪着泪光的眼,冻得微红的鼻尖,花瓣般嫣红的脸颊,还有那委屈巴巴的小嘴,忽然忍不住,深深吻了下去。那一吻,似雨露滴到额头,似雷电击破指尖,两人同时一颤,继而更加用力地相拥在了一起。
“我好想你。”杨融忍不住流出的泪水,唇齿相离一刻,对苏清然说。苏清然轻轻擦掉杨融脸上的泪水。“你放心,我没事了。我们一起去见何风和雪姨,带他们回来。”
杨融道,“你不恨我哥哥吗。”苏清然摇了摇头。“不恨。何风哥哥永远是我的兄弟。我也相信雪姨是无辜的。”
两人离开了东极宫,瞬间到了浣衣局。浣衣局没有把守,大门敞开。苏清然只站在外面,就看见了何风和雪姨在冷风中洗衣服,而其他人却不知在何处。苏清然见状,狠狠皱起了眉头。此刻只见雪姨洗完了一份衣服,轻轻叹了一口气。何风捧着雪姨的手,道,“娘,你不能再洗了,再洗,你的手就要废掉了啊。”雪姨摇了摇头,咬咬牙,又把手伸进盆里。
苏清然捏紧了拳头,和杨融一同冲了进去。苏清然一把将雪姨的手从水中抽出来,心疼地看着上面的冻伤。“雪姨,对不起,我来晚了。”苏清然说着运转灵力蕴养雪姨手上的伤。他自从东极宫一案后,对自己医术不足一事耿耿于怀。所以,自从苏清然成了木灵根,便努力发挥木灵根在医术上的优势,修炼的同时努力学习医术,如今见到雪姨这般伤,已是可以施救了。
雪姨愣愣地看着苏清然给自己治伤,不敢相信面前少年的出现,直到手上的冻伤痊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杨融静静地蹲下来,眼眶含泪,看着何风。何风似是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看着苏清然,手一直泡在盆里,没有拿出来。
过了半晌。雪姨终于说了一句话,她轻轻握住苏清然的手。“殿下,你的伤,如今怎么样了。”苏清然摇了摇头,温暖一笑,“雪姨,我已经好了,你放心。”雪姨扯出一个笑容,看向了何风。何风此刻的眼神似乎动了动,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哥。”“何风哥哥。”杨融和苏清然同时说道。何风似乎没有表情,但是苏清然看出,何风面前水盆的水面,正在微微地颤抖。苏清然握住何风的手臂,将他的手从水里同样拉了出来,然后,愣住了。
那双手上大大小小,都是刀划过的伤痕。尤其手指的关节处,更是满满的伤疤。
原本修长如玉般的美手,如今狰狞可怖,丑陋无比。“何风哥哥,你……”苏清然握着那双手,不敢相信地问道,“他们竟给你用了这样的刑?”
何风面色复杂地看了苏清然一眼,旋即苦笑着,低下了头。“他们没有罚我。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说着狠狠抠着自己手上的新伤疤。苏清然见状,死死握住何风的手,阻止他自残。
“当初是这双手打了你,又是你为了救这双手的我,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我剁了这双手,也算是给你一个交待。”苏清然听了这话心痛不已,道,“何风哥哥,这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何风身形一顿,缓缓抬起头,两眼满是通红血丝。“我不折磨自己,但你受的折磨,真的过去了吗?”何风抽出手来,握住苏清然的肩膀。“太子殿下,你身上万年一遇的日灵根,难道不是为了我才毁掉了吗?!究竟是多重的伤,让重天境巅峰的你灵根全废,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苏清然听了这话,重重叹了一口气。灵根被换后长达一年,全身碎骨重组的剧痛,纵使意志坚定如他,也再也不想经历。
何风看着苏清然落寞的样子,心里更加悔愤,重重将自己的手砸在地上,血肉模糊。苏清然猛地握住何风的手。“你是我的兄弟。救你我从不后悔。更从未想要你去自我报复。更何况就算你欠我什么,雪姨也已经替你还了。”苏清然深深看了何风一眼,不再多说,伸手开始给何风治手上的伤。何风看着苏清然平静的侧脸,忽然泪如雨下,将手抽走。“我以后不会自残,但是这些伤痕我不会忘记。”苏清然明白何风在想什么。他微笑着拍了拍何风的肩膀。“怎么样,和我一起回东极宫。如今你的境界比我高,可以保护我。以后领兵作战,你来做我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有的是机会替我出头。”何风的眉头轻轻拧了拧,似乎很纠结。“嗯?还在想什么?”苏清然暖暖地笑了笑,“何风哥哥,我们以前说好的,还算数么。”说着伸出一只手,等着何风。
何风的表情忽然一肃,拍了一下苏清然的手,道,“我守护你。你不必守护我。”苏清然微微皱眉,握住何风的手。“你尽全力守护我,我尽全力守护你。”
此后四人回到东极宫,当夜,苏清然和何风结拜为兄弟,立下了彼此守护的誓言。
何风回到东极宫并和苏清然结拜一事,很快传到了元帝那里。元帝微微皱眉,却没有去管苏清然。“既然他这么认定了,朕再多管闲事,怕是又要出问题。传令下去,明日开始,太子观政,何风随侍,升为四品侍官。”
苏清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吃惊。他惊讶的不是观政,而是元帝对何风的态度。难道是上次受伤,让这个暴躁的爹终于想到顺其自然了?苏清然转眼看着换上官服的何风,淡淡一笑。“何风哥哥,明日我们一起上朝,仔细看看父皇什么反应。”
何风笑笑,心里却有些惴惴。
第二日,太子和何风第一次上朝观政,杨融和苏潋默也在朝中。百官对苏清然是极尽客气,对何风则是明面捧,背后踩。苏清然见状,刻意在百官面前亲信何风,渐渐地,不少人也开始对何风小心起来。苏潋默则是一向沉稳,不卑不亢,从不做什么出格之事。
过了几日,花神宫突然闹出一件大事,连百草仙翁也受到了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