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界。
一片灰白色的空间,上不见天,下不见底。二人脚下似乎踩着的似乎是地面,却极为透明,其下可见不知名远处光点游动闪烁,像是走在一片极广的玻璃之上。
苏清然和楚雨四周漂浮着时明时暗的光点,大多是银白色的,偶尔也有一些从高处飘下的灰色乃至黑色碎屑,骤然将不少银白色光点染灰,化作一股大风,吹到二人脸上。
“太皇陛下,你有没有发现,这周围的白雾里,似乎有什么影子在闪动。”走在苏清然身边的楚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淡紫色扇子,看似漫不经心地扇动着,扇风却不停地将灰黑色的碎屑从二人身边吹走。
苏清然面色凝重地“嗯”了一声,忽然抬头,手中指风一动,一个刚从灰雾中现形而出的巨大黑影,还未冲到苏清然面前,就被剖成了两半。
苏清然神色微霁,却不料那两个半截的黑影突然化成了巨大的一团黑烟,向苏清然兜头撞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厉光闪过,苏清然听得楚雨一声大呼,“陛下小心!”
不知何时,楚雨已出现在苏清然的身前,手中扇风呼啸,电光火石间,将那一大团黑烟吹得灰飞烟灭,一星半点都没沾在苏清然身上。
楚雨收了扇子,转身担忧地看着苏清然,“陛下没事吧。”
苏清然摇了摇头,有些抱歉地看着楚雨的手,“你的扇子……没事吧。”
楚雨闻言看了看手中已被腐蚀得只剩扇骨的扇子,哈哈一笑,“无妨,普通扇子而已。”
说着楚雨随手一抖,一柄完新的紫扇重出现在他的手里。
苏清然见状目光微闪,道,“楚大哥风系法术当真厉害……对了,我刚刚才想起来,那黑影好像叫魂魔。是灭界邪气大面积侵染生界魂灵而衍生的祸害。”楚雨点了点头,道,“若不慎被沾上,恐怕比吃了一招魂术还让人难受。”
“……楚大哥真是见多识广。”这些事,绝对不是普通“末界江湖法师”所能知道的事情。
苏清然若有所思地说着,发现周围鬼祟隐约的黑影复又出现,似乎将什么话忍了回去,只吐出四个字,“千万小心。”说着忽然转身,指尖剑意连动,刚搅碎一个黑影,身后就吹来一阵大风,将那黑影吹散。
“陛下只管打,后面有我。”楚雨坚定的声音传来,苏清然的身形顿了顿,回头道,“此处危险,就先将融儿放在洞萨之眼。我们向魂魔多的地方走,它们既是来侵袭生界,那么生界能量最纯的生界祭坛,应该……”苏清然还未说完,忽然被楚雨猛地一拉,继而只觉身后一阵大风吹去,看来又是一只偷袭的魂魔。
“陛下只管做,楚雨就跟着陛下。此处危险,不便多说。”楚雨放下揽着苏清然的手臂,微微喘息道。
苏清然定定地看着楚雨略有些苍白的脸,道,“从进来时你脸色……”
“陛下放心。楚雨没事。”楚雨说着又拉了一把苏清然,躲开了另一只魂魔的偷袭。
“陛下这边!”楚雨边说边拉着苏清然向一个方向去。
苏清然深深地看了看楚雨,忽然淡淡一笑,不再多说,反而蓦地一拉楚雨,道,“走!”
话音刚落,苏清然便腾空飞了起来。楚雨立即跟上,两人凌空而行,边斩边扇,很快四处皆是魂魔出没,两人穿行变得愈发困难。
“楚大哥,恐怕要一场恶战了。”苏清然面色凝重地看着周围狰狞巨大的黑影,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楚雨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肩膀。
“陛下,恶战留给我……生界魂图需要你。”不知为何,苏清然从楚雨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畅快。苏清然还未想明白楚雨此话何意,忽然感觉自己被楚雨打横抱了起来。
“你……”苏清然的话声刚出口就被狂风吹散——就在方才,楚雨周身竟起了一圈狂风龙卷,四周密密麻麻的魂魔,刚进龙卷便被吹散一空。
“陛下……我现在就带你去祭坛。”楚雨露齿一笑,灿烂得没心没肺,就像如今不要钱一样燃烧法力的人不是他似的。
苏清然不再作声,生怕让楚雨分了神,只是静静地感应着生界魂图的方向,越感应,他越心惊。
楚雨的方向感竟如此准确——自己是因为与生界魂图的联系才能感应到魂图所在的祭坛位置,但楚雨是怎么知道的?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生界魂图,就在生界祭坛处?
而他那句“生界魂图需要你”,难道他连我与生界魂图之间的联系,都一清二楚?
苏清然还未及深思,忽然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地上。“陛下,祭坛到了。”
苏清然闻言抬头,看见了面前那道本该是乳白色,却已变成灰色的光幕。
光幕里,数百名巫师在祭台上挥舞着法杖勉力施法。
耳畔,魂灵和魂魔的破碎咆哮惨唳声如炮火般炸响!
一瞬间,苏清然以为自己回到了三百年前,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压在了心上。
他伸出手,出神地叩了叩那光幕。
光幕里随之传来一阵喜呼!
“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到了!”几名巫师从光幕另一边跑来,挥着法杖快速打开一条通道,将楚雨和苏清然迎进了光幕。
“求殿下再作魂图,救生界于水火啊!”
这一阵殷切请求将苏清然唤回了现实。
苏清然环视四周,发现此次巫师们的情况比三百年前还要艰难。他暗叹一声,直接问道,“之前的魂图呢?”
白袍白须的大巫师应声走来,将苏清然和楚雨二人引到中央一处祭台,指着淡紫色光幕中封存的一幅画卷道,“殿下,魂图便在此处。”
苏清然看了一眼那魂图,闭上眼感应了片刻,复睁开眼,面色凛然,只说了两个字。
“起阵。”
大巫师听了这话,浑身一震,立即传令其余巫师共同起阵,又对楚雨道,“还请小……”楚雨摆了摆手,道,“我知道,我护法。”
大巫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楚雨,又看了看苏清然,不再多说,向二人行了一礼。
很快,一百零八名巫师长老列成星阵,以一种熟悉又神秘的方式,排列在中央祭台的四周。
一百零八柄法杖,同时击于祭坛之上,整个乳白色光罩之中,逐渐填满了星尘。
星尘逐渐凝结成一张一丈方的银色法纸,悬在了祭台的上方。
此刻的苏清然,与三百年前一样,面色凝重地盘坐在了祭台之上。
可是,与三百年前不同的是,他这次没有使用灵力凌空作画,而是用剑气划破了手指。
楚雨在一旁看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抖。
正对着苏清然的大巫师,眼看着苏清然指尖流出了一道极细的血线,悬空点在那法纸之上,微微一愣,继而更加肃穆。
众人心中清楚,此生界魂图之阵不比此前国试之图,须得灵力绘制方能显出灵效。苏清然三百年前是神身,才可直接用灵力画出魂图。如今他虽有了元界记忆,却依旧是凡人之身,所以非以血辅灵力绘之不能生效。
楚雨看着苏清然干脆利落地在那一丈方的巨大法纸上画出了第一笔,眼中闪过一丝忧疼——按照此法,绘完这魂图,恐怕这人身上大半的心血都要被用光。
想到这里,楚雨结着法印的手微微一颤。就在同时,一阵厉呼声在头顶陡然炸开——一只巨大的魂魔正巧抓住了那一瞬之机,扑进了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