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的时刻很快来到,刘老太悄悄往杜翠怀里塞了两千两银票。
杜翠花推辞不受,嘘声道:“娘,这我不能收,您也说了,如今家里全靠侄婿,你给我这么多,侄婿晓得了,他该怎么想咱家,珍娘在婆家还能好过?”
“这些不用你操心,他们小两口好着呢,这银票就是你侄婿亲手给我的,流放之地日子不好过,让老婆子我给你留着傍身的。
难道你要老婆子我,昧下你们几母子的救命钱不成?”
母子俩拉拉扯扯好一阵,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咋回事。
杜翠花终是拗不过刘老太,收下了银票,想着等她家安顿下来后,她在好好报答老太太一家。
相聚的时刻总是短暂,双方挥泪告别。
在刘老太的坚持下,长房一家收下一板车吃食、抗寒衣物等,继续前进。
杜家人则伫立风雪中,目送一群人,久久不愿离去,此一去,怕是再难相见。
冬季昼短,姚菁一行至驿站时,天已漆黑。
此时驿站已无餐食提供,杜翠花便领着长房人,借了驿站厨房自己动手。
“杜大嫂,头儿说麻烦你顺便也给我们做一顿的晚食。”小陌跟了进来,往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五两银子:“这是给您的银子。”
赵武客气,杜翠花怎能真要。
这一路若没有赵武照拂,她一家哪能全须全尾、整整齐齐走到这儿。
“嗐,咱大伙可是一起受苦受难走过来的,再怎么说,也有患难的交情。
一顿饭而已,不就是多几双筷子,还给啥银子,你这不是让嫂子我难堪吗,快拿回去。
不然我可不给你们做了,你们自己做去。”
姚菁也道:“就是,小陌,银子你收回去吧,一顿饭,我家还是请得起的。”
与小陌并肩走了两个月,两人也算建立了革命友谊,姚菁面对他倒不似之前那般拘谨了。
听见姚菁说话,小陌不自觉耳根子一红。
“那成,我来帮你们一起做。”他扣扣后脑勺,掩饰自己的心事。
这事倒没人有异议。
姚青山经过近两月的观察,细心发现小陌总时不时偷瞄姚菁。
果不其然,姚青山与他与一道洗菜,在他又一次偷瞄姚菁时,姚青山靠近小陌耳边低问。
“我家菁娘子好看吗?”
小陌下意识点点头:“嗯,真好看。”
姚青山扭头,顺着小陌的视线,瞟一眼说笑的杜翠花母女。
他真不知那脸上一块刺疤,蓬头垢面、不修边幅,衣服上的泥能抖出一间房,龇牙笑得像个傻子似的闺女,哪里好看。
小陌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刷一下热起来,霍地收回视线,埋头洗菜。
这么个实诚,还动不动脸红的纯情孩子,姚青山越看越喜欢,要是他能当自己女婿就好了。
他悄声问道:“小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家菁娘子?”
听到“喜欢”儿子,小陌心砰砰直跳。
“老李,你瞎说啥,可别连累姚娘子名声。”
“我可是过来人,放心吧,我不会对他人胡说的。
只是提醒你,你们不合适,毕竟姚家如今是流犯身份。
“流犯怎么了,流犯也是人,我不在意这些。”小陌脱口而出。
姚青山忍不住偷笑。
小陌尴尬解释:“我、我不是那意思。”
“了解,了解。”
姚青山配合,他虽对小陌满意,但他也知,小陌与姚菁终是不可能,抛开两人的身份不说,光是姚菁肚里的孩子,就没几人能接受。
他无奈摇头,他这闺女,这辈子注定又是个单身狗。
一行人填饱肚子,各自回房,呼呼大睡。
这一夜看似平静,而一些见不得光的阴司,在众人熟睡后,才堪堪拉开序幕。
驿站某处黑暗角落,驿丞及几名驿卒在暗中密谋盗取财物。
他们此地寒冷又荒凉,可以说十天半月不开张。
今日见一群衙役押送流犯而来,衙役会将流犯压榨干,他们身上的油水可不少。
他们就等着这种时候,一开张就可以吃几年。
驿丞五人一人提把砍刀,换上夜行衣,蒙面擦黑摸去衙役所在的“人字房”。
驿丞虽事先往水缸里洒了蒙汗药,那蒙汗药毕竟放得有些久了,为保险起见,他们打算挨个朝衙役定的五间房内吹迷烟。
第一间有四名衙役,驿丞几人吹完迷烟后,轻手轻脚推门而入。
再怎么说这些人也是朝廷的人,驿丞等人也非亡命之徒,衙门答应,只要给足好处,不闹出人命,其他事都好说。
所以驿丞并未打算要杀人越货,仅在他们身上及随身物品中翻找钱物。
人字房床背面西北角,经屏风隔出一个小间,小间内放有尿桶。
周清撒完尿,抖了抖,穿好裤子,迷迷糊糊走出屏风。
驿丞几人听见水声,举起刀,朝屏风方向作警戒状。
见有人出来,离得较近的两人,便一人冲出,从身后捂住他的嘴,一人将砍刀架在他脖子处。
正对周清的驿丞压低嗓音:“识相的就别出声,否则老子砍了你。”
周清吓得手脚冰凉,忙不迭点头。
“将你的银子交出来,还有他们的银子藏在了何处?”驿丞指向床上鼾声如雷的几人问。
周清直接说了,他也省了时间找。
“唔唔。”周清发出几声闷音。
驿丞示意他身后之人松手,周清识时务地将身上的二十两银子哆嗦着交给驿丞。
驿丞飞去一个眼刀:“这么点,你打发叫花子?”
“好汉饶命,小人只是一个小喽啰,只有这么多,大头都被顶头的拿走了。”
周清自然不会傻到将身上的银票交出,想到今日与给杜翠花拉扯的刘老太,他本就打算将杜家的银子弄到手,商量道。
“好汉,我知道谁有银子,他们手上少说也有几千两,我愿意帮你们,事成之后,咱五五分,怎样?”
“他娘的?你有何啥资格跟老子条件。”
驿丞话落,周清便感受到脖子上的刀划拉了一下。
他连忙改口:“一成,小人只要一成,总得给小人一点跑腿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