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柔独居羲和宫,深居简出,像个隐形人。
久而久之,后宫妃嫔们都快忘了这号人物。
她自己又是大夫,怀孕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好。
直到生子时,宫承运象征性给了些赏赐,其他妃嫔才得知消息。
又是个可以争皇位的皇子,妃嫔们哪里坐得住。
就连江知嫚也不例外,且江家与姜家向来不对付。
江知苓从小被洗脑,对姜家人也是积怨颇深。
碍于宫承运对姜心柔的宠信,她才迟迟没动手。
且宫承运深知巫蛊的可怕。
未免他自己重蹈前朝覆辙,明里暗里打压江家的巫蛊之术。
江家迫于压力,也不敢再明目张胆使用巫蛊。
用毒,又完全难不倒姜心柔。
江知苓想了想,看向身边的姬明嫣。
她清楚两人曾是闺中密友,顿时又想到了让姬明嫣锥心的法子,邪魅一笑。
“嫣儿,姜心柔那小贱人竟敢瞒着本宫偷偷产子,你去帮本宫解决了那对母子。”
姬明嫣听罢,搭在一起的手捏紧,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这么些年来,她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已经麻木了。
在听到处决姜心柔母子时,她的心颤了颤。
可她不能拒绝。
这几年跟在江知苓身边,她已深知江知苓的脾性。
身居高位久了,愈发不容人反驳。
她垂下眼帘便退下了。
走出江知苓的寝殿,姬明嫣抬头望着天。
一滴泪缓缓划过脸颊。
她再次换上夜行衣,进入她始终不敢再踏足之地。
在江知苓身边多年,江知苓的一切她都清楚。
在清宁宫的地下,埋藏着一座地宫。
里面关押着江知苓心腹的亲人。
她好像很喜欢这般拿捏人。
地宫内有数十排房间,每个房间用大铁门关着。
大铁门只有属下探视亲人时,才会打开,让人进去相见。
铁门上有个小的开关门,平日送餐,便从小门送进去。
只要外面的手下好好办事,江知苓就不会为难地宫内的人。
当然,若有人敢违背她,或是任务失败,都会被送入刑房小惩大戒。
其中要数中间那排屋子最为豪华。
里面关押着司徒煊赫,那一排都属于他,有卧房、书房、膳房等应有尽有。
司徒煊赫每天都会守在门口,只为见姬明嫣一面。
哪怕姬明嫣每次都故意装作看不见他,匆匆走过,他也甘之如饴。
姬明嫣有令牌,轻松进入地宫内。
司徒煊赫依旧打开小门,痴痴地等在那。
他嗓子干哑,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嫣儿……”
地宫的奴仆,清楚司徒煊赫在江知苓心中的地位,从不敢为难他,对他看管得相对松懈。
他没想到姬明嫣左右望了望后,向他走了过来。
姬明嫣久违地喊出一声:“煊赫哥……”
声音哽咽,很轻、很柔。
司徒煊赫听着,恍如隔世。
相爱的两人对望,他们的眼中依旧只有彼此。
不必过多言语,一眼便明白对方的心意。
姬明嫣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流,难以抑制。
她不敢在此多留,若被人发现,她的家人,还有玺儿都会遭殃。
家人与爱人之间,她的选择始终是家人。
她自知已配不上司徒煊赫,交给司徒煊赫一封信,便转身离去。
司徒煊赫望着姬明嫣的背影,良久才关上小门,打开信封。
“煊赫哥,明日丑时,城北郊外乱葬岗一聚。”
司徒煊赫见到这封信,激动得双手颤抖。
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看、反复读。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另一边的姬明嫣离开后,径直去了羲和宫。
姜心柔看见姬明嫣,并不意外。
两年前,宫玺刚出生时,姬明嫣来求过她。
她知晓姬明嫣现在是皇后手里的刀。
在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她便清楚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她只比姬明嫣大半个月,便以姐姐自居,处处照顾姬明嫣。
“来了。”姜心柔笑得如邻家大姐姐,她准备了一桌酒菜,坐于餐桌诸位,伸手示意,“坐吧。”
面对如此温柔可人的姜心柔,姬明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明明是来杀她的啊,她为何还要待她这般好?
她拖着似灌了铅的腿,如木偶一般坐在姜心柔对面,垂着头,不敢说话。
姜心柔给姬明嫣夹了一道菜,兀自说着。
“这菠柃啊,可解热毒、通血脉、利肠胃,还可治头痛、夜盲、通便。
是道难得的好菜,陛下每次来我这里,必要吃上一些,妹妹也多吃点。”
姬明嫣看了姜心柔一眼,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也不回话,静静听姜心柔说。
“这鳝鱼也是极好的,鳝鱼血可祛风通络、活血、壮阳。”
姜心柔夹起一块鳝鱼肉介绍,随即起身,将那盘鳝鱼端去屋外,三只夜猫闻着味赶来,吃得津津有味。
姜心柔也不管它们,回到餐桌前,继续说:“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乱吃,就像这菠柃和鳝鱼,若同食,便会腹泻不止,从而脱水引发中风,药石难救,还让人查不出病因。”
姬明嫣听了半天,品出些意味来。
原来姜心柔并非不恨宫承运,她表面对皇帝钦慕有加,实际一直在暗中筹谋。
她早已在宫承运身体内埋下了种子,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引发,宫承运便会无故身亡。
宫承运身边有试菜公公,姜心柔始终无法得手。
所以临别之际,她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是想让她帮她报仇,
姬明嫣讶异地望向姜心柔。
后者始终温柔地笑着,让人猜不透她的内心。
姜心柔一直温声软语,给姬明嫣夹菜。
“明嫣,这或许是我们姐妹俩一起吃的最后一餐了,我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多吃些,吃完了便回去吧!”
姬明嫣出于愧疚,无颜面对姜心柔。
听到这句话,她终于绷不住了,哭得泣不成声。
“不、不要,心柔姐……”
“傻妹妹,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姜心柔满眼含笑,“再说我也已经累了,是时候去找我的家人了。”
“可是珩儿,他才刚出生,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姐姐你怎么舍得抛下他?”
姬明嫣哭成了肿眼泡,她明明是来杀姜心柔的。
却在听出她生了死志时,竟忍不住出口劝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