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苓冷冷说道。
管事告知她司徒煊赫突发恶疾,怕是不行了。
即便死,她也不会让两人见上一面。
她心绪不宁地走下地宫。
推开门见到司徒煊赫那一刻,她险些吐出来。
只因司徒煊赫的房内此刻满是呕吐的秽物。
而他本人满脸脓疮,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还散发出阵阵异味。
实在是太恶心了。
江知苓对他的感情,陡然间荡然无存。
她都不愿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她都怀疑她当初瞎了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她走至门口时,身边的丫鬟在司徒煊赫身边的桌子上发现一张折叠的纸。
丫鬟立即将信纸交给江知苓。
“娘娘,奴婢发现一封信。”
江知苓听罢,停下脚步。
她也想知道司徒煊赫留了什么遗言,若是关于姬明嫣的,她定要那贱人吃点苦头。
江知苓将信打开,上面只有一句。
“将我葬入司徒家的祖坟。”
江知苓立即没了兴致,随手一丢。
她嗤笑一声,她为何要成全他。
遂吩咐,“将他扔乱葬岗喂野狼。”
下人们闻言,皆是一脸懵。
皇后不是一直宽待此人吗?
他死后,怎会舍得让他如此潦草收场。
下人们疑惑归疑惑,却无人敢问。
只觉皇后越发可怕,对自己喜爱之人都可如此,更何况是他们。
他们愈发战战兢兢,听命行事。
丑时,城北郊外乱葬岗。
姬明嫣将姜心柔送入姜家祖坟安葬后,如约而至。
姬明嫣因任务需要,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药物。
她给司徒煊赫送信时,就在里面夹了包假死药。
她赶到乱葬岗时,司徒煊赫已经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静静等在此处。
看见姬明嫣,司徒煊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上前抱住她:“嫣儿。”
姬明嫣愣了一会,她手上还抱着婴儿,担心伤到婴儿,她轻声道。
“煊赫哥,你先放开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司徒煊赫内心有些失落。
他尊重姬明嫣的意愿,不舍地收回手。
他以为她今日是来同他私奔的,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不过,无论她要他做何事,他都会答应。
“嫣儿,你今日让我出来,所为何事?”
姬明嫣将姜心柔之事的来龙去脉,全说给他听了。
她道:“煊赫哥,我的家人在皇后手中,已无路可走。
我如今信任的人,唯有你了。”
说着,姬明嫣骤然下跪。
司徒煊赫猝不及防,退后一步,反应过来,忙扶起她。
“嫣儿,你这是做甚?”
在姬明嫣心里,她早已配不上司徒煊赫,所以一直躲着他。
若非珩儿,她不会再厚颜见他。
她执拗不起:“煊赫哥,求你答应我,帮我照顾珩儿,求求你。”
言罢,她便给司徒煊赫磕头。
司徒煊赫怎么可能接受。
“我答应你。”他伸手阻止姬明嫣,将她扶起,“嫣儿,你知道的,只要你一句话,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你这又是做什么?”
听司徒煊赫如此说,姬明嫣内疚不已。
她此刻感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这么好的煊赫哥,是她弄丢了他,也是她深深伤害了他。
可他始终如旧。
这让姬明嫣如何不心痛。
千言万语梗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煊赫哥,对不起……”
“嫣儿,你从未对不起我,只要你平安,我怎样都可以……”
司徒煊赫十分理解姬明嫣的选择。
若她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家人性命,她便不是他爱的姬明嫣了。
两人短暂相聚后,姬明嫣告别,奔回自己那晦暗的世界。
而司徒煊赫,首先打听了司徒家的现状。
五年前,他直接被江知苓带走,未来得及回家看一眼。
五年中,他困在地宫,消息闭塞,更无从得知。
他偷偷在司徒府外看了一眼,原来的司徒府早已换成当朝新贵。
他前往祖坟祭拜,遇见一守墓人,是他的堂伯。
堂伯告诉他,家主早已预知了前朝劫数,所以提前做足了准备。
变故突发时,司徒家的人大多及时逃脱,前往各处隐姓埋名生活。
堂伯不愿离家,便在此当起了守墓人。
司徒煊赫了却心愿,告别堂伯。
他带着司徒珩在京都东躲西藏,与乞丐为伍。
不为别的,只因京都离她近一些。
他旁敲侧击打听九皇子宫玺之事。
因为从九皇子的事中,可以多少知晓一些他母妃的事。
同时,他废寝忘食精进自己的占卜之术。
五年后,算出了宫玺之劫,在宫外等着他出现。
司徒煊赫讲到此便停了下来。
宫玺心中五味杂陈,带上了痛苦面具。
他的母妃真的受了太多苦,他为他的母妃而痛心。
他问:“所以,伯父云游归来时,给我的锦囊中写着‘宫晟和太后非亲生母子’,所言非虚?”
“嗯,我被关入地宫,江知嫚说江知苓将你母妃交给了她,以后为她办事,将姬家人及我当做人质,送入地宫。
可皇后对我异常关照,还时不时来看我,我便有所怀疑。
云游时,遇上江家人,加以盘问,这才确信。”
“当初您知晓先皇忌鳝鱼,亦是母妃告知您的?”
“不错。”
宫玺稍作迟疑,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司徒珩实际是姜婕妤的儿子,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是……”
司徒煊赫方才出口,屋外突然出现一声响动。
“谁?”
宫玺二人立即警觉,起身朝门口冲去。
走出屋外,却未发现任何人影。
宫玺方才听得认真,都未察觉屋外何时来了人。
宫玺二人沉默片刻,司徒煊赫挥一挥拂尘。
“玺儿,如今你也明白了,让你母妃凄苦一生的罪魁祸首,如今依旧风光无两,享受着天下最尊贵的待遇。
而你母妃和姬家所有之魂还在地下,不得安息。
大仇未报,你当真要陷入儿女情长之中,让先前所筹谋的一切功亏一篑吗?”
宫玺沉默不语。
他从未听说过姬家之事。
以皇后的性子,若姬家还有人在世,定会以姬家人的性命要挟他做事。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
这就说明,姬家之人已经全都没了。
从前对皇后的恨,只存于他幼时的遭遇和母妃的离世。
却不知其中还有姬家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
宫玺紧皱的眉头无法舒展。
心口的痛,令他难以正常呼吸。
无声的泪从酸涩的眼中流出。
见他久久不语,司徒煊赫拂袖离去。
从他身后传出飘忽的声音。
“玺儿,你好好想想吧,老夫相信你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