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质做完数学作业从房间里跑出来,把作业往方冀南腿上一丢,笑嘻嘻挤过来凑在冯妙身边:“爸爸,给我吃一个桃。”
方冀南:“自己削。”
“我削的不好。”小人质皱着鼻子做鬼脸,看看盘子里的水果刀,跑去厨房把削皮刀拿来了,挑了一个大的桃子自己削。
“二子,你作业怎么都不找我检查?”冯妙问,怀疑小孩又潦草应付了,她检查作业会更要求写字工整认真,方冀南有时对书写要求会放松一点。
“嘻嘻,爸爸检查得快。”二子,“妈妈,爸爸说你数学不好,他说你学数学是咱家最笨的。”
“……”冯妙瞅着小孩慢慢腾腾用削皮刀削皮,也不去管他,只提醒他不要把皮弄到地上,然后故意报复挑事道,“二子,要是妈妈把你爸踹了跑了,你们跟谁呀?”
“我跟你,哥哥跟着爸爸。”
“……”冯妙,“为什么呀,还自动分配好了。”
小人质理所当然道:“别给你们俩跑了呀,不然谁给我们做饭吃呀。”
冯妙:……行吧。
方冀南检查完作业还给他,看着小孩踢踢踏踏进屋了,下巴示意了一下冲冯妙道:“瞧见了没,现在小孩都能成精了。”
“你那个作业给他要求严一点儿,写字老不认真。”冯妙道。
没多会儿大子从房间出来,二话没说把作业拍在方冀南面前:“数学,全做完了。”
冯妙默默腹诽了一下,她数学有那么差吗。
大子二子他们还在期末考试,帝大那边就正式放暑假了,冯妙便去跟庄老说,她暑假打算去江南市一趟,然后还打算回老家一趟探亲,所以暑假可能就不怎么过来了。
“那你去呀,眼下反正也没有什么着急让你干的活儿。”老国宝挥挥手打发得意弟子,言下之意,要有着急让你干的活儿,你还走不掉。
“我还有个事情跟您汇报。”冯妙便把祝明芳振臂一呼办绣坊、她打算技术支持加入的事情说了,庄老也说是好事情。
老国宝自我哀怨笑道:“你说祝明芳人家退休了还创业当老板了,人家都要发洋财了,你说我退休多少年了,偌大老头儿了还得整天上班。”
冯妙笑,想说您老怎么退休啊,您这样的老国宝,退休返聘老教授,干您这一行越老越值钱啊。
百废待兴,国家现在对故宫修复保护这么重视,整个修复组可都等着几个老国宝呢。
“庄老,我还有个想法,”冯妙道,“我想帮她们仿制一批宫扇产品。您看我们故宫藏品里头,光是宫扇就有近万件呢,其中有好多的精品团扇,刺绣或者缂丝的,我想我们既然要做出口的团扇,也是代表我们的民族文化,干脆就用故宫旧藏来复制,这个不就更好了吗?”
“这个想法好啊,这个想法好。”庄老连声道,手指无意识地轻扣桌面说,“这就是文化输出啊,传承中华文脉,再把他发扬光大,让那些外国人也感受一下咱们古老的东方文化符号,感受一下咱们真正的东方艺术。冯妙啊,你和祝明芳可都不是一般的绣娘,要做就做最好的。”
“你,你这样,”老国宝指指她说,“你再晚两天走,我知道你们组这段时间都在盘点排查织绣类文物,你去把你说的那些个宫扇挑出一些来,挑个几十把吧,配合书画那边的折扇、象牙扇,我去提一下,咱们正好推出一个清宫旧藏成扇展。”
老国宝说着颇为自得地一拍手,“正好把你的活儿也一起干了。”
冯妙心里哀怨了一下,心说您这“一起干了”可够我忙一阵子的。
于是就这么一忙又是一星期。一个星期后,冯妙带着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一组36把宫扇的复制图样,给祝明芳发了个电报,说即日就到。
邱小婵参加完工艺博览会回去后,冯妙跟邱小婵和祝明芳也电话交流过好几次,被方冀南戏称为“热线电话”,关于开绣坊的事情她们已经沟通了许多。对于冯妙打算资金入股的事情,祝明芳简直太惊喜了,说缺什么来什么,把她这么个级别的合伙人绑定了,她们还有什么干不好的。
只是临行前,冯妙对于方冀南能够拿出来的资金,还是惊讶了一下。比她预期的要多。
这货一把手给了她十万块钱。
“这么多啊?老爷子这么有钱?”冯妙咋舌。
方冀南:“开玩笑,我爸工资多少钱?你都没个数,加上他这么多年的积蓄,他光补发的基本工资就补了九年的,你自己算算。”
冯妙一想,可也是,老爷子现在退休工资也比方冀南高出几倍,又有医药费报销,而且老爷子还节俭惯了,要是俩孙子不去,平常吃饭一顿顶多吃一肉菜,一方面年纪大了,还就喜欢吃瓜果蔬菜。
“怪不得你整天花钱大手大脚的。”冯妙撇嘴道。
“瞎说,”方冀南,“我花的都是我的工资,我平常又没跟家里要钱花,你顶多说我不攒钱罢了。”
他说:“我爸的钱,他自己就没怎么花过,让我帮他存上后他也没管过,扔在银行就像忘了似的,除了那年我二姐的婆婆生大病,他给贴补了一些,身边几个工作人员,家里遇上什么困难他知道了也会贴补一些,别的,你看他一个老头儿能花多少钱。”八壹中文網
方冀南笑嘻嘻看看冯妙,心说摊上他媳妇这么个性子,老爷子手里有多少钱她从来也不去算计,他二姐呢品性过得去,生活也过得去,也不会整天算计娘家,而沈文清都多少年见不到老爷子面了,想算计也没得算。
“反正我是能搜刮的都搜刮来了,给你凑个整。”方冀南笑道,“你说我也没法下海,可就指望你给咱家挣钱了。”
“老爷子居然有这么多钱,工资多还花的少,也就你两个儿子整天跑去吃了喝了,在家想吃什么我们不给,就跑去跟爷爷要。”冯妙吐槽道。
“惯坏了。我跟他说几次了,鱼肉饭菜的他要吃就吃吧,有些东西不能给他吃,小孩你不能光由着他。”方冀南道。
“十万块,我琢磨我们一下子也用不了那么多钱吧。”冯妙笑道。
“你跟祝明芳两个排面摆在那儿,小打小闹也不像啊。”方冀南道,“别忘了,你们这起点就是要做外贸订单,需要有一定规模资质的,实际办起来可能比你们预想的花钱多,祝明芳她们再集一部分,你们还可以申请当地政府和银行的扶持资金。”
“这些方面还真是你清楚。”冯妙笑。
“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祝明芳和邱小婵那边再解决一些,合伙生意,你一个人投太多也不好,真要遇到什么突然的资金困难了,你再跟我说,我没钱还能帮你们想办法,好歹比你们几个女人到处犯愁来的强。”方冀南道。
冯妙真心觉得,自家这男人就是欠,每次她对这货刚刷出一点什么好感,这货非得一句话把自己打回原形不可。
冯妙:“方冀南,你要不看不起女人能死呀。”
“那不能。”方冀南笑,笑够了说,“我怎么看不起女人了,你一个女人家,在外头遇上困难了回家找自家男人,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然后调侃打趣地笑她:“到那边自己小心点儿,万一有什么人为难你,赶紧打电话跟我说,就跟大子二子一样,给人欺负了,回来找家长撑腰。”
冯妙:“滚!”
然而一转脸她又开始犯愁了。十万块钱,10元一张,这年代还没法跨行提款,方冀南去银行提出来,给她装了一个大箱子,连箱子足有二三十斤重。
冯妙看看某人:“哎,家长,你不跟我去呀?”
方冀南:“不去。”
冯妙推推他:“去呗,你看你是家长。”
方冀南傲娇地享受了一下媳妇难得的撒娇:“我还真不太想跟你去,最近单位忙死了,我都走不开。”
“你少来。”冯妙,“你就不怕我路上被人抢了。”
方冀南啧了一声:“真有出息。你坐的是飞机又不是火车,给你送上飞机,下了飞机让祝明芳她们去机场接你,到地方头一件事去银行把钱存上,有那么好担心吗。”
“我不管。”冯妙道,“这一箱子,我还得带点儿衣服和随身东西之类的吧,再来一箱子,两个大行李箱,我搬得动吗我。再说江南市还没有自己的机场,飞机到南方省城,我好意思让祝明芳她们去省城接我呀。”
怎么听起来像就是为了让他搬东西。其实方冀南原本也没打算让她自己去,就说他请一天假,配上星期天,去了就回,好歹看在钱的份上把她送到地方。
两口子提前安排好行程,飞机下午1:20到机场,方冀南打电话给当地的大学同学让他们接一下,找个车,然后从省城开车去江南市也就几个小时,完了当天晚上再让车把他带回来,他在南方省城住一晚,好赶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回来上班。
动身前头一件事,把俩小子送去给老爷子。本来以为爸妈一起出门了,俩小孩得有点儿意见呢,结果小哥俩一听爸妈出门送他们去爷爷家,并且因为接下来就是暑假了,妈妈要在那边呆一阵子,爸爸上班没空管就让他们住爷爷家吧,小哥俩高兴的呀。
孩子大了,居然开始不黏人了。黏人的时候气人,可是冯妙瞧着小哥俩兴冲冲收拾东西去爷爷家的样子,还有点小失落。
人家说男孩子十五六岁就不黏人了,甚至懒得理大人了,怎么他们家的还提前了呢。
出发。
飞机落地的时候比预定时间晚了一点,夫妻俩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出来,方冀南两个同学带着车来接他们,简单说几句话,两人上车直奔江南市。
一路江南风光让人感慨南北方的不同,路上还下了点雨,让冯妙体会了一把“江南烟雨”的美丽意境。
尽管下车的时候下雨有点不招人待见。
祝明芳师徒正等着她呢,司机停稳车,冯妙跑下车跟祝明芳抱了一下,笑着叫她:“祝老师,小婵,你俩先上车,咱们赶紧去银行把钱存上,回头银行下班了,让我看一晚上我再睡不好觉。”
车上正好还两个位子,师徒俩就先上了车,热络地聊起了别后近况。两年不见,祝明芳依旧是那副纤瘦温婉的样子,冯妙甚至感觉她两年就几乎没有变化,甚至精神气色还更好了。
“我亲姐,你真带了十万块钱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邱小婵看看车里,没找到大箱子之类的。
“在后备箱。”冯妙笑道,“我也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实话,人民币她真没一下子见过那么多。
“冯妙啊,我说你什么好。”祝明芳笑道,“这下我有信心了。难怪我就一直觉着,你这人干什么事情都能行,干什么都能干好。”
方冀南插了一句:“学数学、搬东西肯定不行。”
三个人不禁都笑起来,连前边司机都跟着笑了,气的冯妙很想抽他一下。
“姐夫,你也辛苦了,冯妙姐来了就住在祝老师家里,生活方便,你一切放心。”邱小婵笑道,“姐夫,今晚让祝老师和她爱人亲自下厨,给你们接风洗尘。”
“给我洗就行了。”冯妙道,“他等会儿就得跟车回去,明天上午9点20的飞机,再加上提前值机,怕赶不上。”
“说起来也赶得上,我寻思姐夫在这儿住一晚,明早早点儿动身,应该也能赶上。”邱小婵道。
“不用了,没必要那么赶。再说人家司机师傅也得回去。”冯妙道,心说他那几个同学还等着他回去喝酒呢,酒局都凑好了。老同学见面,多难得的机会,可不就急着一起疯吗。
钱存进银行,送三个信心百倍的创业女性回到祝明芳家中,方冀南茶水都没安心喝一口,跟司机又原路返回。回到南方省城都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华灯初上,直奔约定地点,几个在江南省城的同学、校友正等着他呢。
喝酒,吹牛,想想当年叙叙未来,一堆男人们尽情欢聚一下,聊起方冀南这次的来意,他便说给媳妇当保镖挑夫来的。
“家属被江南市那边一个企业请来做技术指导,支持地方经济发展办企业嘛,我怕她一个女同志第一次来,不太放心,送她过来的。”
“你夫人做什么工作呀?”有人问。
“还在读研究生呢。”方冀南道,“她学考古专业的,平常在故宫跟着导师工作,这次来江南市也跟她专业有关。”
其他几个人便啧啧恭维他一番,去接机的人又称赞他夫人长得漂亮、气质好,把方冀南恭维得飘飘然。
“我说,你小子好艳福,什么时候换的呀?怎么也没请我们喝个喜酒。”一个同学问。
“?”方冀南,“什么换的呀?”
“我记得原先不是说你在插队农村结过一次婚吗?”
方冀南斜眼睨他:“我说你小子什么眼神儿,眼镜度数又加深了吧,换你个头呀,我跟你说,我那绝对是原装原配,71年腊月在冯家村娶的,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