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裴晏端出现,其他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爷救命啊!余姑娘把我家小姐推进水里险些溺死,如今更是将她往湖水里按,想害小姐性命!”
“老奴不过是训斥几句,这丫头竟硬生生折断了我两条胳膊,求王爷主持公道啊!”
她们声泪俱下,仿佛不给个说法立刻就能血溅三尺。
柳如雪心中暗暗嘲讽,那丫头毕竟只是个孤女,她们一个是王爷乳娘,一个是丞相府嫡女,端王当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但见余青青径直松开手,于是“噗通”一声,方才还哭爹喊娘的少女,又一头重重栽进池子里。
羽翼未丰之前,她还不是裴晏端对手,倒不如先借他的手除掉杂草。
“污蔑王爷,罪有应得。”
她嗓音淡然,就像是和从前一般温顺无争。
“污蔑王爷?你休要血口喷人,拿出证据来!”
柳如雪被她这猝不及防推进去,眼下又狼狈不堪地从淤泥池子中爬出来,恨不得用眼神剜了她。
这女人完全是在栽赃陷害!
“比不得妹妹,没有证据光靠一张嘴。分明我们一同掉入湖中,陈嬷嬷和你那丫鬟却第一时间咬定是我推你落水。”
余青青气定神闲,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说你们污蔑王爷,还需要什么证据?”
一时间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柳如雪狠狠掐着掌心肉,双眼通红酝酿情绪:“表哥,你也看见了她方才有多心狠手辣,想把我溺在水……”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哭出声,就看见那个蛇蝎丫头忽然哽咽。
余青青眼尾微红,柔弱又可怜。
“三爷,我受冤枉不要紧,但是他们说您管教无方,我无法容忍,才教训了下柳小姐。”
她本就生得极美,落泪时可怜楚楚。
“青青不善言辞,但为了王府,我甘愿领罚。”
柳如雪:“……”?不善言辞这个成语明明跟她十万八千里!
但裴晏端却相信。
“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但见温润如玉的男人歉意道:“让诸位看笑话了,府中之事我自会处理好,各位请回吧。”
遣散众人后,裴晏端抬眸看向她。
“你向来很乖,从不主动伤人,为什么这么做?”
余青青内心只有冷意。
他常常暗示自己要乖巧温顺,做王府最听话的一把剑,自从生死门选拔通过后,她便搬来端王府与他一同居住。
也是从那时候起,柳如雪频繁挑衅,裴晏端却不断打压和暗示她不争不抢。
结果她被刑司堂鞭挞责罚险些要命,他装作心疼模样来解围,让余青青更加感激涕零,甘愿做他白月光替身。
最终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用来剖心取血的药引!
柳如雪背后的相府,才是为争夺储君之位,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所以哪怕腹中胎儿被害死,也不过是裴晏端利益牺牲品!
“因为端王府出了内奸,我在替殿下清理余孽。”
余青青强迫自己冷静,露出往日娴静温婉的模样来。
“有人私下勾结外人,传递府内消息。”
私下勾连,无异于背叛!
“余姑娘你最好解释清楚什么叫勾结外人!”陈嬷嬷双手断裂,瞪着眼睛大怒道:“王爷,老奴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荒唐事!她信口雌黄!”
柳如雪恶狠狠地反问:“这跟你推我落水有什么关系?”
“哦没关系,单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柳如雪气得咬牙,她哪里温顺了,下手时完全是蛇蝎毒妇!
裴晏端皱眉:“都安静。”
他对外向来是礼貌客气的君子模样,但实际上冷漠多疑谁也不信。
所以最为痛恨背叛。
余青青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死亡前那一幕。
烈火烹油,她血都要流尽了。
裴晏端扶着身怀六甲的白月光皇后,冷眼旁观自己垂死挣扎。
他说,天子枕边,容不下和其他男人单独共处过三天三夜的女人,肚子里的野种还不知道究竟留着谁的血脉。
所以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他最忌惮枕边人背叛。
甚至故意命人让自己滑胎。
脑子里像被一只大手搅动拉扯,她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三日前我无意撞见嬷嬷偷偷和外人传递书信和银钱,形容举止鬼祟。”
余青青深呼吸了口气,似乎非常难为情。
“我依稀记得她似乎将书信赃物一并埋在了她院中榕树下,若爷不信的话,可以派人查一查。”
书信赃物这件事,还是上辈子嬷嬷自露马脚,被裴晏端亲自发现的。
如今正好被她拿来一用。
管事嬷嬷脸色煞白,她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余青青,不敢相信这个向来沉默内敛的少女,怎么可能会知道榕树底下藏着的秘密。
然而还没来得及辩解,裴晏端便挥了挥手,身边暗卫得令后消失在原地。
很快暗卫便带来了一堆金银珠宝和无数书信。
一看便是和外人互通往来许久,这在端王府是大忌!
“王爷,老奴不是那种人……”
妇人唇瓣颤抖,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求您念在多年情分上,给老奴赎罪的机会吧!”
然而证据确凿,裴晏端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地翻看手中一封封书信,垂头时神情晦暗不清。
“乳娘,你当真是让我心寒。”
他指尖夹着一页泛黄信纸,随后丢掷在地上。
余青青不急不徐地念出来:“王爷三日后不在府内,你帮我打通关系将小贱人带到水池边,我要众人看她出糗。”
念完后,她又佯装惊讶模样。
“嬷嬷,您怎么和柳小姐扯上关系,还陷害我至此?”
柳如雪吓得半死,她慌慌张张立刻撇清关系。
“表哥,不是这样的!一定是管事嬷嬷杜撰乱编来陷害我,她也是有孙女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子陷害人呢……”
话毕,原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妇人抬头不可思议地看过来,她早就和柳如雪沆瀣一气,没成想关键时刻自己就被丢弃,而且柳如雪还用孙女威胁自己!
最终她隐忍着不敢辩驳,甚至重重在地上磕头。
“此事却是老奴一人所为,我早就看不惯柳小姐和余小姐,于是设计落水一事,想要二人鹬蚌相争,那封信也是我想日后栽赃陷害用的把戏,但如今看来瞒不下去。”
管事嬷嬷额头磕在地上,青石板上血迹斑驳。
“求王爷赐奴死罪!”
余青青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人扯头花。
这封信还只是水花而已,真正波涛汹涌的是其他和外界勾连传递信息的信件。
当年管事嬷嬷是在许多年后才被发现和外人互通有无,那时候裴晏端便毫不留情将她秘密处死。
这次众目睽睽之下,他会怎么处置呢?
只见裴晏端缓缓摩擦着羊脂玉扳指,微微扯出个温润仁慈的笑意来。
“本王不是那般残忍之人,念在这么些年的情分上,便罚你去长明寺向佛祖赎罪吧。”
话毕,他食指往那只扳指上轻轻叩了三下。
管事嬷嬷磕头如捣蒜:“谢谢王爷仁慈!”
只有余青青知道,裴晏端轻叩三下的声音动作,是在告诉暗卫,在途中将这人拔掉舌头、刺瞎眼睛的意思。
如佛皮囊,蛇蝎心肠。
余青青波澜不惊,她甚至温温柔柔将浑身湿透的柳如雪扶起来。
“哎呀妹妹,看起来今日你我都是被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摆了一道,真是误会一场,先前你冤枉我的事情,我便不跟你计较。”
话毕,余青青用轻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不紧不慢低语——
“下次见面,便不是落水这么简单了。”
柳如雪:“……”她快气疯了。
但自己偏偏不占理,尤其是心上人还在眼前,她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今日本是想将这贱人赶出端王府,没成想却被她一石二鸟,不仅自己挨了顿揍,连同好不容易收买的管事嬷嬷都被彻底断绝!
眼看着柳如雪一边忍着哭腔一边灰溜溜和众人打道回府,四周霎时间恢复先前的寂静。
裴晏端却轻摇折扇,嗓音平静道:“看戏这么久,阁下也该现身一见。”
假山后果然传来车辕滚动的声音。
余青青眉头微皱。
她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