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照在少女身上，于是幻境天空缺碎一角，无数亮光倾斜而下。
裴昭霖愣愣地看向天空。
只见以他为中心，方圆十里开始坍塌破碎，像是镜子被打破碎裂成了无数块。
脑海中那些前尘往事尽数想起，裴昭霖好似做了场春秋大梦。
“余青青……？”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忽然出现的少女。
此刻余青青正紧闭双眼靠在观音像旁边，她浑身上下都是血，无数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正形成漩涡般往她身体里钻。
然后裴昭霖便看见少女额头露出灼灼火焰印记。
是很漂亮如同花钿般的纹路，为她平添几分姝丽。
无端好似神明。
他和余青青仿佛就处在两种地方，一半天上一半地狱。
裴昭霖这边天地坍塌破裂，狂风怒号好似鬼哭，而余青青那里烛火摇曳轻柔，观音像正慈眉善目看向他。
而他身后还有位眼盲的少女。
眼盲少女和余青青长得一模一样，此刻正手拿蚱蜢笑着看向他：“阿晏，快回来陪我捉蝴蝶呀。”
是很温暖的场景。
仿佛他穷极一生都不再能拥有这样美好的时光。
而那手拿蚱蜢的余青青身后，便是层层倒塌的巨石，罡风张牙舞爪吹动着少女裙摆。
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虚幻。
裴昭霖总觉得自己好似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当他看向观音像那里的余青青时，漆黑眼眸终于清晰。
他往前走了一步，转身看向那手拿蚱蜢的少女道：“你不是她。”
裴昭霖嗓音恹恹，他心中某块空缺忽然便消失。
美好的东西就应该让它封存于心。
于是天光大亮，身后幻境彻底破碎。
裴昭霖往前一步踏进温暖烛光中。
啵——
像是有气泡破掉的声音。
不过咫尺之遥，却好像是走了数十年。
也就是在幻境破碎的刹那间，余青青只觉得终于有什么东西从体内钻出去。
但她却始终醒不过来。
无底洞极为幽深，压根没有尽头一般。
余青青体内极为痛苦，那些尚未来得及转化的煞气就这么强行冲撞进来，本来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若是衡须子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余青青的状态很明显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这些煞气，甚至于还强行利用煞气转化阵法，无异于拿命做赌注。
以身体为容器，眼下根本不可能承载这么多力量。
正常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但也就是这股极为猛烈甚至凶残的力量，彻底打开了余青青身上的封印。
她额头印记灼灼，像是饮尽血水一般极为艳丽。
——它在疯狂吸收那些力量。
额头印记不再像从前那样忽隐忽现，反而随着这些力量在体内冲撞时，这印记也就愈发清晰赤红，让人心惊肉跳。
余青青觉得这具身体好似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仿佛有另外一个人正跟她相互争夺。
她头昏脑胀，四肢宛若被敲碎后重新生长。
偏偏内心深处还总有人在说话，依稀是个极为哀戚的女人嗓音。
“残魂出体，九魂归来！”
“黄泉九幽，招魂乃引！”
……
这声音往复循环，像是要把人的脑子都戳得稀巴烂。
“你究竟是谁！”
任谁被这样折磨都会忍不住骂娘。
余青青在心中问了无数遍，然而始终没有任何回答，她拼命想要看清楚那女人的模样，却只能依稀看见她漆黑披散的三千长发，好似女鬼。
但是却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
反而给余青青一种极为温柔的感觉。
随着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一遍遍重复，她脸色也就愈发苍白，但身体却自发开始愈合。
那肩膀原本血痕累累，伤口深可见骨，但是此刻却以极快速度愈合。
而在这重重叠叠的咒语之下，余青青还真就动弹不得，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沉沉如铁，要往深渊里下坠。
然后便是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裴昭霖将她拦腰抱起：“余青青，醒醒。”
但是余青青根本不为所动，她倒是能听见耳边有许多人在说话。
“殿下，您终于出现了！！！”
“余姑娘怎么会这样？”
“方才是余姑娘入阵救您，但是很快她便也消失在这观音庙中。”
“殿下不好了，有紧急大事！”
“城外有不少人马正赶往浮屠塔，听说是将军府和天师府的人要来讨伐殿下！”
……
余青青发现自己好像又重新恢复五感。
不仅能听见这些叽叽喳喳的声音，连带着浮屠塔十里外的马蹄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闻到裴昭霖怀里的冷香，像他这个人一样又冷又冰，却莫名闻着叫人舒心。
甚至想要就这么沉沉睡过去。
“守紧城门，本王自有办法。”
裴昭霖皱眉。
“陈伯，你先从小路走去请衡须子，本王需要先为余青青护住心脉，她眼下气息紊乱，像是要走火入魔。”
不但如此，那额头印记也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