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青青:“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两人的手合握了下,不过是短短瞬间而已,钟羽艳的手掌便已经开始渗出鲜血。
也许是察觉到血腥,钟羽艳迅速又抽回了手。
此时天光已经即将大亮,远远就能看见天幕不远处泛出了鱼肚白。
“你就不怕我故意将这些消息告知冥王吗?”
钟羽艳和余青青并肩而坐,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少女,只是看了眼河水中的两条红色小鱼。
借着稀薄的月光,依稀能看见两条原本不同轨迹的小鱼,忽然因为一只小虾米,就同时往前凑近想要捕食,最终便是你争我抢。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世间的道理。
“如果我一边跟你找神器,一边暗中跟冥王勾结互通消息,到时候还能一举两得拿下安梁。”
钟羽艳心中有些冷。
她莫名想到许久以前跟巫山那小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同样也是剖心置腹,结果换来的就是毫不犹豫的背刺。
须知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余青青和她认识也不过短短半个月而已。
说这些话的时候,钟羽艳的嗓音似嘲讽又像是自嘲。
也许她打心底里就觉得不被信任才是常态。
结果没想到这些话说完以后,余青青却反而忽然大笑了起来。
她笑得前俯后仰,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玩的事情。
“姐姐,我倒也没有那么愚蠢。”
“而且你跟巫山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所以我才想要跟你合作。”
“至于你所说的和冥王互通消息这件事,首先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其次冥王现在恐怕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余青青朝着钟羽艳眨了眨眼睛,像一只极为狡黠的狐狸。
她之所以会费尽心思拉着钟羽艳彻夜漫谈,甚至还陪着绷带女喝酒,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给黑心莲他们争取时间。
眼看着天光即将大亮,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容墨竹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带着无数兵马前往越国支援,一路势不可挡。
而裴昭霖也已经控制住了钟羽艳带来的那群人。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钟羽艳本人。
“什么意思,你在算计我。”
钟羽艳闻言警铃大作,她心中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紧接着就眉头紧皱道:“裴昭霖该不会已经前往动身越国……”
“那倒没有。”
余青青托着下巴看向远处一点点升起来的太阳。
“不过容墨竹倒是已经率领大军前往越国,估摸着很快就会到达,到时候燕国也就不攻自破了吧。”
毕竟一旦有了安梁的加入,局势就会瞬间扭转。
钟羽艳:“……”
钟羽艳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余青青这兔崽子打从一开始就在设局。
“所以今天晚上你不是来跟我喝酒逛窑子的,也不是来跟我闲谈的,你早就知道裴昭霖会动手,所以故意给他们拖延时间是吧。”
钟羽艳头一回被这少女摆了一道,心情十分不美妙,所以这会儿整个人身上都是阴森森的,随时都要把人大卸八块一样。
“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余青青该滑跪的时候就立刻滑跪,她的眼泪也说来就来,整个人眼眶通红可怜巴巴拽着钟羽艳的袖子。
“但我这不也是为了让你能够选择我。”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但凡留了稍微一点退路,到时候你要是跑了,那我真的要伤心欲绝了呜呜呜呜……”
余青青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疼的眼泪汪汪嗷嗷叫,结果却捂着脑袋特别开心地看向钟羽艳,甚至还牵着钟羽艳的手试图继续再打一巴掌。
“我娘说打是亲骂是爱,姐姐你打我出出气,是不是就会舒服点了?”
钟羽艳:“……”我刀呢。
她那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高高扬起,却又轻飘飘落下,只是将余青青的脸给搓捏成了猪头的样子。
这下子余青青连话都说不清了。
整个人五官都在扭曲。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逗笑了钟羽艳,她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许久都不曾这样笑过,钟羽艳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死皮赖脸,却又招人喜欢的少女。
也许还真是冤家路窄。
“小王八蛋,你继续保持这样的性格就很好,要不然的话,我还真怕你死在这里。”
钟羽艳现在连名字都不叫了,干脆直接叫余青青王八蛋。
她本来一开始以为余青青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那会儿去刨巫山尸体的时候,总觉得余青青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后来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俩人甚至发展到一起勾肩搭背逛青楼的程度,那时候钟羽艳就知道,这小王八蛋说不准有八百个心眼子,十句话里面能信一句就不错。
再到现在来看,钟羽艳终于算是彻底放心。
起码余青青不至于被人坑蒙拐骗到,像她当年一样的地步,甚至于落到像现在一样浑身缠满绷带,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今天夜里究竟还有什么其他计划。”
钟羽艳捡起身边的一粒石子,随着指尖微动,原本静谧的河流便荡起一圈圈涟漪。
就像是命运这种东西一样,有朝一日随着石头落下,也会紧接着产生无数变化。
她向来是不信命的。
“按理来说这个点,我手底下的那群人应该早就找过来了才是。”
钟羽艳极其聪明,她稍作揣摩便轻而易举联系到了今天晚上的这番谈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已经将他们拿下了。”
钟羽艳心中却并不觉得意外和伤感。
冥王派来的这群人,本来就是用于监视钟羽艳,尤其在巫山逃走以后,闹得人心惶惶,暗影对于背叛一事也就更加严防死守。
然而光是镇压和惩戒这点,就已经引起了无数人众怒。
就算今日不是她叛离,迟早也会是其他人。
钟羽艳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想要效忠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妹妹的骸骨,她早就离开了燕国。
“我就知道肯定瞒不了姐姐。”
余青青也学着钟羽艳的模样,随手捡起来身边的石头,往水面上轻轻一丢,那些石头很快便相当轻盈着跳跃了几下,随后便彻底淹没在水底。
连石头都知道尚且挣扎一番,更何况是人。
所以余青青很清楚,钟羽艳根本就不可能拒绝她。
最重要的是,余青青向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她已经将所有的退路都截断,让钟羽艳只能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余青青一五一十缓缓告诉了她所有的事情。
“我所说的冥王从此以后可能将不会信任你,说的就是这件事,除了你以外剩下的暗影已经全部被关押起来,等到过几日容墨竹到达燕国以后,冥王便会发现一切都是骗局。”
“所以我们的人负责在这几日继续给冥王传递假消息。”
“按照他的吩咐,你能做的应该就只有去刺杀裴昭霖,选择以命换命。”
到时候就算刺杀不成,也会导致安梁王府许多无辜之人丧命。
上位者的一个喷嚏,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就是一场雷霆。
“哦,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日不选择跟你合作,在发现事情败露以后,直接就杀进安梁王府,又或者是回到燕国先禀报这些消息呢?”
钟羽艳轻笑了一声。
“到时候岂不是两败俱伤,说不准连你都会提前死在我手里。”
也就是说唯一的变数就在于她。
而且钟羽艳一开始确确实实是想杀了余青青。
“你杀不了我,也杀不了安梁的其他人,姐姐看那里。”
余青青指了指不远处的灯塔,那里向来漆黑无比,但是今夜却点上了烛火。
甚至于亮如白昼,一整晚都照亮着不远处的城池。
“那不是你们安梁王修建的祈福之所吗?”
钟羽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往日里确实从来没有打开过,据说是因为某些原因荒废了,已经许多年不曾住过人。
结果今天晚上却明亮如星。
“这跟我能不能杀了你们,应该并无太大关系。”
毕竟按照钟羽艳的实力,就算是裴昭霖他们安抚无辜之人逃往荒废的灯塔处,她照样能够同归于尽。
“有的。”余青青顿了顿接着道:“因为那里面现在住着一个人。”
“——天山鬼手谢君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