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
余青青身穿赵青羽给她安排的衣裳，乔装打扮一番以后，身份是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还重新戴上了她的恶鬼面具。
看上去平平无奇，混进人群中也找不到那种。
“这里就是鬼谷吗？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余青青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尸骨，而随着越发接近鬼谷，甚至到了如今的鬼谷边缘地带以后，才发现这里已经是尸体遍野。
不远处的烟囱里面冒着浓稠的黑烟，里面正在大批大批地焚烧着尸体。
眼前的景象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很久以前遇见阿迟他们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随处可见的都是尸体。
但那里是因为瘟疫横行，很明显鬼谷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身强体壮看不出任何毛病。
“几大家族的纷争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所以就连普通人都无法幸免，即便是不选择阵营，也会被直接处死。”
赵青羽佝偻着脊背，人皮面具下的他，仿佛只是一个行将就木即将入土的可怜老人。
“但是老人和孩子除外，所以我才让你伪装成老妪的模样，这样的话就不会牵扯进去他们的纷争。”
“不过即便是这样做，也依然避免不了发生意外。”
他有些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么些年赵青羽一直在密林躲着苟且偷生，只有偶尔才会混进鬼谷办事，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
“要是遇到那些激进的人，甚至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小心低调行事，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赵青羽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在前面。
两人虽然这一路遇到了不少焚烧尸体的事情，但是烧杀抢掠打斗纷争之类的倒是很少见。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万分谨慎小心。
“这一次我们要去的不是闹市，而是人烟极为稀少的古树森林找药材，所以只要穿过前面那条大道，就能够顺利抵达，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赵青羽指了指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道。
余青青说着视线看了眼，看上去没什么人，应当是没什么危险。
她点了点头：“但是老前辈，我还是有一点不理解。”
余青青好不容易来到了鬼谷，即便是边缘地带，好歹也算是进来了。
她想要多拖延一段时间。
因为自从进入鬼谷以后，飞光身体就像是吸收了日月精华一样迅速恢复，按照她的说法就是，离她的尸体越近，她就越能感应到天地灵气。
说完那些话以后，她甚至来不及交代，就猝不及防沉沉睡去，就像是孩童吃饱喝足以后就开始睡大觉。
余青青想，约摸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她的灵魂都在外界寄宿，精神体都十分脆弱，好不容易回到了滋养她的地方，精神体肯定会以千百倍的速度修复。
在这个时候最好让她迅速恢复，不要轻易打断才行。
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关于您说的几大家族纷争，我记得您也是隐世家族之一，甚至还是鼎鼎有名的老族长，难道不可以和其他族长连手制止这种滥杀无辜的行为吗？”
余青青特别圣母可怜地停在了原地，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
“他们真的都很可怜，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有些人却因为没有选择阵营就被屠杀。”
“老前辈，您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对吧。”
圣母的做法呢，通常就是慨他人以康。
不要求自己，而反过来要求他人。
这点余青青模仿得惟妙惟俏，甚至让那老头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但是赵青羽忍住了。
毕竟这个人设一开始就是他定的。
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赵青羽在心中咬牙切齿重复了下这几个字，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用这么恶心的字眼称呼自己。
他可是一天不杀人就难受。
巴不得这群鬼谷的人死光才好。
呕。
他忍着恶心，还要装出来一副极为圣父怜悯世人的模样来。
“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所以老夫向来都是能救则救，这乱世之下，蝼蚁也该有自己的一片生机，而不是被人随意践踏。”
赵青羽面无表情重复着从前那些虚伪做作的话。
这些话他重复了十几年，后来才发现这些根本就不是他的本性。
他喜欢鲜血喷溅的快感，喜欢掌握一切的蔑视与高高在上。
蝼蚁便是蝼蚁，怎敢与天齐。
“只是你也看到了，如今局面混乱，不是老夫一个人能做到力挽狂澜的，剩下的几个族长已经大打出手，实在是要争个高下才行。”
“而老夫就是因为不想跟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同流合污，也不想加入任何一个阵营，所以现在才被他们追杀，甚至连族人都保护不了。”
赵青羽说罢，象征性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然而上面一点泪痕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很是遗憾。
“如果老夫能够恢复到巅峰期的实力的话，要制服这三个老家伙完全就不成问题，到时候整个鬼谷也就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唉，可是偏偏老夫身受重伤，实力大不如前，要不然也不会被逼到退隐山林间。”
老头说着说着，又频繁咳嗽了起来。
仿佛他真的伤势严重，迎风咳血的程度。
但是余青青很清楚，这老东西完全就是在装蒜，就算他真的受了什么伤，也不至于沦落到躲在密林不敢出现。
而且这老狐狸句句话几乎都是在点她。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是卖惨。
“所以能遇到小姑娘你，真的是老夫的运气，也许是天意如此，想要让我帮你吸收煞气的同时，也能够休养生息去制止鬼谷的浩劫。”
赵青羽看向余青青，仿佛要把什么天下重任交给她一样。
“小月，不仅仅是安梁能否安定，就连鬼谷的安危现在也都全系在了你身上，吸收煞气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不仅仅是我要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你也会觉得十分难受。”
“这样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实在不应该是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
老者眼眶里泛起了红润，他使劲眨了眨干涸的眼睛。
许多人只要发自内心生出了责任与义务感，就会为之拼尽全力。
道德感就是最强的束缚。
他要这个女娃娃意识到，她如今已经不能够随随便便放弃，否则的话整个天下的安危都会因为她付之一炬。
压制她、困住她、然后绑架她。
这便是他最擅长的攻心。
所以说他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从小到大都被洗脑要为了天下苍生。
就连这个女娃娃也是，因为主子的一句话，竟然还真的不远万里远赴鬼谷，像个犟头笨脑的蠢货。
在赵青羽眼里，人不为己，则天诛地灭。
“可是老夫我斗胆请你能够为了天下坚持，只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老夫向你保证，到时候一定会让鬼谷恢复安定，去外界彻底解决冥王。”
赵青羽看向余青青。
他想用苦肉计。
“就是这三个月可能真的要苦了你，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余青青：“……”
余青青人都跟他来到鬼谷，马上就要采药材了，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完全就是一个送命题。
要是敢回答不愿意，估计直接就被强行打晕带走了。
余青青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当然愿意！”
她索性直接开始流眼泪。
演戏太过炉火纯青的好处就是，想要流眼泪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流下来。
余青青现在甚至还能控制是哪边的眼泪先流下眼泪。
“没想到老前辈如此大公无私舍己为人，那我当然也要向您学习，就算是有再大的痛苦我也都能坚持住呜呜呜……”
然后余青青就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斗殴的人群。
“老前辈，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赶紧去救人吧！”
赵青羽：？？？
余青青：“您不是说只要看见了就会出手相救，不会坐视不管吗？他们竟然对老人出手，实在是太可恶了！”
“而且我们现在伪装的这么厉害，一定没人能够看出来，我相信以您和我的实力，要对付这些小喽啰，肯定轻而易举。”
说罢，余青青擦干眼泪。
她攥紧了拳头：“我也要向您一样能救一个是一个，向老前辈证明我不是废物。”
余青青转头就朝着那些人大喊了一声。
“喂！你们欺负这些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本事就跟……就跟我这个老太婆打一架！”
匪盗头子：……什么老太婆？
赵青羽：“……？”
他说假的，这丫头居然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