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不是有胆量就能够成功的。”
清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点晦暗不明。
他右手臂的伤疤到现在都烫得惊人，身体上也全部都是些沉疴旧疾。
一开始也是像少女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后来却要逃到黑市这里面苟延残喘。
不过不是因为她今天找上门来，清风恐怕还真的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但是他发现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遗忘。
当被提起的时候，他才发现时隔多年的那些记忆非但没有忘记，反而越来越清晰。
“我当初有试过去诸葛一族的禁地寻找飞光的尸体，虽然确实找到了，但是我根本就不是那些看护者的对手。”
“后来我也有试过绕过那些看护者直接进入墓地，后面虽然成功了，但是里面的机关无数，险些让我掉了半条命。”
清风微微抚摸着手臂上的伤疤。
这些伤疤经年累月都无法彻底去除，甚至到现在下雨天的时候，也依然会灼痛。
里面的机关全部都是有毒的，他受伤以后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也很难继续去把里面的棺木打开。
更别说棺木上面还钉着十二颗锁魂钉。
“但那时候我也从来没想过放弃。”
“毕竟这是我跟她约定好的事情，得让她重塑肉身。”
清风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微微笑了起来。
像是想到了故人。
“她向来古灵精怪能说会道，所以才能说服我跟她一起做这样逆天而行的事情。”
“可是后来我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三年之期已过，然后便是十年、二十年，久到我都已经按照约定来到黑市等她，但是这么多年却始终杳无音讯。”
所以清风也由一开始的希望，逐渐在这么多年漫长等待里面开始变得绝望。
打雷下雨的时候，他会想着飞光的灵魂会不会已经寄宿在别人身体里。
天晴出风的时候，他又会担心飞光隔了这么多年，会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但是后面就不再想这些了。
他想到更多的是飞光会不会早就随着那场熊熊大火，就如同那群人期待的那样魂飞魄散了。
偶尔也会在噩梦中惊醒，梦里面却始终看不清飞光的脸，只能偶尔听见她笑起来时很好听的嗓音，一声声唤他小清风，可是梦醒以后，却只能看着一屋子的干尸落寞。
后来再也没有遇到像飞光那样明艳张彩的少女，不仅会拉着他的手一起去赶尸，还会兴冲冲地跟他讲合法炼制尸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余青青听到这里以后，有些诧异道：“所以你就一直待在这里，按照那个三年之期的约定，等了她数十年吗？”
她一直以为，飞光所说的故人也许在这里，是指那人的故居。
但是却没想到是两人数十年前的约定。
而且为了这个约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还真的甘之如饴，甚至不曾踏出过这座阁楼。
“这有什么，本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我也早就被人当成怪物乱棍打死了。”
清风起身，将地上的那幅画重新摆在了墙上。
画中人栩栩如生，一如多年前的模样。
而他却已经垂垂老矣，即便如今还保持着这句新鲜年轻的皮囊，然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很快就会消失。
一如这里的干尸，表面看上去依然能动，但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不堪。
如果没有丝线支撑的话，干尸早就会变成一堆没用的骷髅骨头。
正如同他一样。
“只不过我一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竟然真的能够再次听到她的消息。”
清风纤细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抚摸过画中人的眉眼。
他这个人向来含蓄内敛。
唯一做过最大胆的事情就是跟少女一同赴约。
生与死之间，清风拿命来换她能够留得一线残魂，只是少女却永远不会知道了，他也从来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所以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他的这具身体已经快要到达大限，可面前的这个少女却带来了关于飞光的消息。
然而飞光却又陷入沉睡，根本无法与他见面。
一如几十年前那样，他拼了命奔赴祭祀台，可最终却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清风只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大到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果是在多年前的话，我也许还能跟你一腔热血去找她的尸体，但是现在我已经太老了，老到只要踏出这间屋子，很快就会白发苍苍衰竭而死。”
清风漆黑双眸一眨不眨盯着画上的女人。
他的指尖也最终停留在画中人的衣袖上，远远望过去，似乎两人也算是十指相依。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喉间已经涌出一股血腥气。
随后便是不动声色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
清风又转过身看向余青青。
“但是她既然让你来找我的话，就说明你也是她极为信任的人，也有那个能力帮助她找回身体。”
“虽然我如今没有办法陪同你前往诸葛一族，但是一旦你可以找到尸体，那么我就有法子帮助她重塑肉身。”
心里面所有的想法来了又去，最终沉默着只落下了这么一句话。
清风说：“她总要回来见我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支撑他活下来留在这里等待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那句承诺。
所以他相信飞光有朝一日会重新站在他面前，到时候他就把自己亲手调制的香薰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