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又狠狠灌下一口烈酒,一口酒气喷在苏问脸上:“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走的了,那时候真跟丢了魂一样,只记得白琳她跪在祠堂正中,深深低着头,我极力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却根本看不见。”
“真他娘的.....草!”苏问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什么话来,只得狠狠的骂了一句:“她为什么不跟你走啊,她是爱你的没错吧?你都这么拼命了,她怎么就不敢踏出那一步呢!”
看着苏问气愤的模样,老陈苦笑一声:“我至始至终都相信她,而她那天的泪水也告诉我,她真想跟我离开这个破地方,但是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啊。”
老陈幽幽的开口:“她这辈子都被陈家栓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都被抓的陈家手上,当然,也包括我。”
“如果她......如果她真的选择誓死不从,跟家族顽抗到底的话。”老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我丝毫不怀疑那群老头子的心有多狠,为了所谓家族的利益,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老陈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一定会用白琳身边每个人重要的人的性命为筹码,逼迫她出嫁的,而我,必当首当其冲。”
“原来她是为了保护你。”苏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老陈,这个中年老男人第一次如此沉重的诉说。
“所以当时陈家就没取你性命了?”苏问说。
“这也算是原因之一吧。”老陈点点头,回答道:“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我的修行天赋确实很不错,他们仍然期望着我能回心转意,继续为家族效力。”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王八蛋。”苏问怒骂一声,抬头看向老陈,问道:“然后呢?那日你离开祠堂后发生了什么?”
“说实话那段日子我神情恍惚而且时间太过久远,你给我点时间。”老陈微微皱眉,摸了摸后脑勺,这个习惯他从小到大都没改过。
那日陈望剑宛如丢了魂一般,像一摊烂肉一样被拖出祠堂,封了修为,被扔进了陈家的地牢里。
从那天起,昔日光芒万丈的天才陈望剑就彻底颓废了下去,阴暗的地牢里,他就一直躺在潮湿的地面上,就算有老鼠蟑螂等生物从他脸上爬过去,他也浑然不觉一般,只是双眼无神的凝视着牢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望剑绝望了,十四年来一刻不停的努力,他将自己整个童年和大半个青春都奉献了出去,他以为这样就能换来跟陈白琳站在一起的资格,可就算他成了家族百年来的第一天才,成了家族的少族长,他还是那样的卑微无力,在庞大的柳家面前,一个小小二品小宗师算的了什么?柳家随便拎出来一个客卿都是跟他同等级的存在,更别说那些嫡系力量了。说他是浮游撼大树都有些抬举!
被剥夺了目标,被剥夺了努力的意义,甚至被剥夺了爱人的陈望剑感觉自己就是一堆行尸走肉,他不吃不喝,只想着若能早些死去就是好了。
可过了足足一个月后,那扇沉重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狱卒将一盆水泼在陈望剑脸上,这个昔日里的无名小卒大声呵斥道:“喂,死了没有?没死赶紧起来,柳家的大少奶奶要见你!”
柳家的大少奶奶?难道是?
陈望剑抬了抬眼皮,向门口看去,果然,还是那熟悉的一袭白衣,即使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也如同太阳般耀眼。
“白琳?”陈望剑坐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儿,但很快,他又沉寂了下去,当时的他尚且年轻,还没想明白陈白琳的用意,虽不至于认为陈白琳贪图柳家的势力,有心辜负了自己,但却也想不明白当日她为何不走,还要答应族长。
“你来干什么。”陈望剑自嘲一笑:“你明知道,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陈白琳紧咬着嘴唇,她拼了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哽咽:“我来是要告诉你,我明日.......就要走了,去江南,去柳家。”
“这么快。”陈望剑低垂着脑袋:“那.....祝你幸福。”
“祝我幸福?你祝我幸福??”陈白琳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她声嘶力竭的喊着:“陈望剑,你这个懦夫!我就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我就是猪油蒙了心,我才爱你这么多年!!”
陈望剑猛的抬起头来,看着陈白琳问道:“既然你说你爱我,为何当日不肯随我一同抗争到底,为何不肯跟我走?为何要答应族长的要求啊!”
“家族里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吗?”陈白琳已是泣不成声:“若是我不答应族长,你怎可能还有命在,只有我去了柳家,才有足够的实力向他施压,我才能保全你的性命啊.....呜呜呜.....”
陈望剑顿时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一切,他猛的站起身来,冲上去用力抱住了陈白琳:“白琳我.....我错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太弱了,都怪我太弱了啊!”
陈望剑也哭了,这些话,也不知是说给陈白琳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没事,没事的望剑。”陈白琳摇摇头,平复了一下情绪,止住了眼泪,她直勾勾的看着陈望剑的眼睛,一字一顿,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望剑,我等你来接我。”
“......好!”
当日晚上,陈白琳便被柳家的人给接走,连夜送往江南。
次日,陈望剑就叫来了族长,并承诺,自己将辞去少族长一职,立即离开陈家,从此他虽冠陈姓,却与陈家再无一丝瓜葛。
迫于来自陈白琳的压力,老族长不敢对他怎样,只得点头答应。
自那日起,陈家陈白琳,便成了柳家陈白琳,她的衣柜中,始终有一件素白的长裙,可她却为穿过一次,不仅如此,穷极一生,曾经最喜白衣的陈白琳都不曾再着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