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牛奶一进屋,从苏夕京怀里跳了下来,欢脱的在地板上打了几个滚,毛绒绒的一团直接撞在了茶几上,撞疼了,喵呜一声。
苏夕京踩着小拖鞋吧唧吧唧的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牛奶顺势滚进了她的怀里,卖萌求抱。
苏夕京抱着牛奶咯吱咯吱笑成一团,没留神,脚丫子磕在沙发旁边的柜子上。
柜子上摆着的兔子夜灯应声而落,掉落在地毯上,滚了几滚。
苏夕京探出脑袋,伸手去捡,看见是兔子夜灯,惊呼了一声。
她记得这个兔子夜灯。
当时她还是阿飘状态,看见容谨阿姨为了向妈妈道歉,一点一点用她的玩具给做出了一个漂亮的夜灯出来。
苏夕京很喜欢,抱着兔子夜灯不撒手:“夕夕想要这个!”
地上全是地毯,长长的地毯绒毛卡进轮椅的轮子里,容谨怕开电动模式把地毯扯坏了,只能自己推轮椅,老半天才把自己一点一点挪了过来。
容谨看见兔子夜灯,顿时沉默了。
这让她想起她还是苏夕京的时候,被苏清秋打过屁股。
嘶——
她记性这么好干什么!
容谨对这玩意简直目不忍视,糟心的挥了挥手,无奈道:“那阿姨把它送给夕夕了。”
反正不要让它出现在我面前。
苏夕京开心的抱着兔子夜灯看,小手指反复戳着夜灯开关,灯光一闪一灭,她爱不释手,刚想说谢谢,余光看见了从厨房走出来的苏清秋。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把兔子夜灯给放回柜子上。
“不行,妈妈也很喜欢灯灯,夕夕不能和妈妈抢灯灯,夕夕不要。”
苏清秋端了两碗粥过来。
她们只在飞机上吃了简单的飞机餐,现在是晚上十点,正好吃点东西,然后睡觉倒时差。
她刚想把碗递给容谨,听见苏夕京软糯的声音,顿在原地。
她手指抓紧了碗的边缘,冷静的把碗递给容谨,低声道:“吃点东西。”
另一个碗放在茶几上。
她招呼苏夕京:“夕夕,来喝点粥,马上要刷牙睡觉了。”
至于那个夜灯……
苏夕京乖乖的坐在小凳子上,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粥。苏清秋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道:“夕夕要是喜欢灯灯,就让阿姨给你再做一个,好不好?”
容谨抬头看向她。
苏清秋只是盯着苏夕京的头发看,暖黄的灯光将她的侧脸氤氲成分外柔软的样子,头发被她挽在耳后扎了起来,落下一些碎发,小巧的耳垂藏在发里,有些红润。
她没有否认。
她没有否认她很喜欢容谨亲手做的夜灯。
一时无言。
苏夕京噔噔的从沙发上下来,跑到容谨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奶呼呼:“阿姨,你能给夕夕再做一个灯灯吗?”
容谨弯了弯唇,弯下腰来,想把苏夕京抱起来,但想到自己的腿,只能遗憾作罢,摸了摸她的脑袋。
很柔软。
软乎乎的小孩子。
“当然可以啦,夕夕最喜欢什么小动物?不止是小兔子哦,小老虎小猫猫大灰狼阿姨都会做的。”
苏夕京欢呼一声:“夕夕喜欢小猫猫,想要牛奶这样的小猫猫夜灯。”
容谨:“阿姨明天给你做,现在已经很晚了,夕夕喝完粥,乖乖上床睡觉,好不好?”
苏夕京:“好!”
苏夕京把牛奶囫囵的塞进怀里,抱着就往楼上跑:“夕夕要和牛奶一起睡觉觉!”
苏夕京上了二楼,客厅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容谨:“你……”
她刚想说点什么。
赵姨从一楼里的客房里走出来:“容小姐,客房已经打扫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刚进门的时候,苏清秋便告诉过她,这是从小照顾她到大的阿姨,姓赵。
容谨:“赵姨,叫我容谨吧,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赵姨:“不麻烦,你来了我们这还能热闹些,小姐可从来没有带过别人回家呢。”
这话说的简直像是标准又烫人的霸总言情剧本,容谨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给逗乐了。
容谨推着自己的轮椅,刚艰难的滑动两下,轮椅便被人推着往前走了,容谨回过头来,对上苏清秋的眼眸。
苏清秋淡淡道:“赵姨,明天把一楼的地毯全换了,换成滑一点材质的。”
原本一楼铺着的都是长毛绒的地毯,轮椅确实很难推动。
赵姨点点头,应下了。
容谨啧了下舌。
这下更像霸总言情剧本了。
但是……
谁还不是个霸总呢?
容谨被苏清秋推着走进客房,客房里没有地毯,也很大,苏清秋推着她走了一圈。
“这边是小书房,你可以在这里办公。”
“这里是浴室,我已经让人做好了无障碍设施,你自己先试试看看方不方便。”
“这里是衣帽间,你也没什么衣服,明天我让助理去你那里取一些衣服过来?”
苏清秋斟酌道:“或者你不方便让我进你家的话,我也可以重新给你买新的。”
容谨:“……”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苏总,你这是要包-养我吗?”
苏清秋顿时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这话说的太暧昧,又太像是在调戏了,她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低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是抢了你的东西要补偿你,你住在我这里,我会尽量让你住的舒服一点。”
容谨看着她的脸。
苏清秋的眸子还是没有落在她身上,她的眼神浮在床头柜上的蘑菇夜灯上,似乎那朵蘑菇有多特别一样。
容谨看着她,突然意识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那高中三年回忆,其实很容易就会被苏清秋唤醒。
就比如,她突然想起来,以前苏清秋紧张的时候,她的手指会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或者掐自己的手掌心,或者攥衣服。
她的目光扫过苏清秋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拳头握的很紧,手指骨节泛白。
她根本不用看,就知道她手掌心被掐成什么样子了。
她说:“别掐着手了,等会又该掐伤了。”
苏清秋蓦然松了手。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
她们总是这样,这几年见得很少,但见面的时候总不会好好说话,不到三句话就能原地对掐起来,而如果不吵架的话,又实在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了。
她们本来也不是能好好聊天的关系。
容谨想,其实苏清秋这么做,真的什么必要。
毕竟以前的事情她早已经不在意了,甚至都不太记得了。
容谨轻声问她:“苏总,你是在补偿我什么呢?”
苏清秋抬眼。
她的眼睛实在是很美,楚楚动人的模样,如果不是太过清冷,该是一双惹人怜爱的眼眸。
容谨一字一句说道:“你是因为还在意那件事,觉得愧疚,才说要照顾我,想要补偿我吗?”
她没有明说是什么事。
但是她们都心知肚明。
其实她最开始根本就没有想过,苏清秋是因为那件事,时隔多年突然心生愧疚,想要照顾她,补偿她。
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苏清秋收购了容氏集团的股份,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容氏,让容氏不至于直接破产。
苏清秋在病床前守了她三天,直到她苏醒。
苏清秋说要在回国之后照顾她,虽然她一直觉得是在开玩笑,但看起来,是真的想要照顾她。
说她再一次自作多情也好,自以为是也好。
要不然苏清秋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容谨笑了笑:“其实你也没必要在意,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而且现在回过头来看,当时把保送名额给你,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等我腿好了,就当你补偿我完了,你也别把当年的事再当回事了,以后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想掐我就继续掐,反正我们已经当了这么多年死对头了,不如就这么一直当下去,你觉得呢?”
容谨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美丽的眼眸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的破碎,她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但是却更不想苏清秋一直陷入在过去的事情中,无法抽身而出。
苏清秋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她很想逃走,但是最后残留的一丝理智让她的脚停在原地,不挪动一分一毫。
她不能走。
她们之前从来没有聊过以前的事。
但她知道,这是个说清楚的好时机。
以后这样的机会不一定再会有了。
她深重缓慢再呼吸了几次,努力压下心底的那些酸涩。
勇敢一点。
你要勇敢一点。
她说道:“容谨,我不是因为那件事在补偿你。”
“我当年很想和你解释,但我找不到你。后来终于找到你了,又觉得没有必要解释了,已经发生过了就是发生过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但是我现在不是在补偿你,你又不是缺爱儿童,我也没什么好补偿你的。”
容谨看着她。
苏清秋闭了闭眼,眼里破碎的东西一瞬间又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至于为什么想照顾你……”
“你就当我疯了吧。”
苏清秋笑了一声。
她想要转身离去,她离开前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说道:“那天晚上,你问我想要什么东西,我想好了。”
容谨下意识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清秋:“以后不要叫我苏总了,叫我名字吧。”
容谨:“叫你名字?”
苏清秋:“嗯。”
容谨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如果她的猜测是假,如果她真的不是因为那件事想要补偿她。
那她究竟要做什么?
容谨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念道:“……苏清秋。”
苏清秋点了点头,说道:“你早点休息,要倒时差,这里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叫赵姨……或者叫我过来。”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
苏清秋去了苏夕京的房间里。
房间里的全息浩瀚宇宙还在缓慢的运行,苏夕京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牛奶睡在她的脚边上,都打起了呼噜。
苏夕京看见她进来了,小手抓着被子,小声道:“妈妈,夕夕睡不着。”
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现在当然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妈妈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
苏清秋便开始给她讲睡前故事,今天讲到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等她讲完了,苏夕京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眨着眼睛问:“妈妈,公主和王子会一直在一起吗?”
苏清秋:“他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呀。”
苏夕京:“可是结了婚也会离婚,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呢?”
苏清秋:“……”
这孩子从哪知道离婚这种事的?
她想了想,说道:“如果王子一直爱着公主,公主也一直爱着王子,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苏夕京奶声奶气的说道:“那妈妈一直爱着容谨阿姨,阿姨却不爱妈妈,所以妈妈和阿姨不能永远在一起吗?”
“可是夕夕想要妈妈和阿姨永远在一起。”
苏清秋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妈妈不是爱着容谨阿姨。”
苏夕京睁大眼睛:“可是夕夕爱着冰淇淋呀。”
苏清秋:“……?”
苏夕京解释道:“妈妈看容谨阿姨的眼神就像夕夕看着冰淇淋,知道吃多了冰淇淋会肚子痛拉肚肚,但是还是很想吃冰淇淋。”
“夕夕爱着冰淇淋,所以妈妈也爱着容谨阿姨。”
苏清秋失笑一声:“夕夕从哪看到的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夕京鼓起腮帮子,生气道:“才不是奇奇怪怪的,夕夕讲的是有道理的。”
苏清秋:“有什么道理?”
苏夕京却说不出来,更生气了:“反正夕夕说的是有道理的。”
苏清秋摸摸她的脑袋。
“容谨阿姨呀,她不是冰淇淋,她是风,抓不住的风。”
“人怎么会爱上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