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瀚洋见艾兰过来了,手里拿着锚,便道:“你弟来救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走吧!”艾登摆了摆手。
他低着头,袁真的圆头红色大棉鞋还踩在他的黑皮鞋上,他笑道:“不挪开了啊?”
袁真恨恨地把脚拿了下来,看着艾登:“你要我怎么样呢?我错了还不行吗?”
语气有些急了,还有些隐隐的愤怒和恨意。
艾登却并不放过,有些严肃地问:“错在哪儿了?”
袁真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错在哪儿。
他悄悄地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像是戒不了的毒,断不了的瘾。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伤害不到任何人,平心而论,他是喜欢方倾的,方倾足够优秀,足够聪明,是该站到于浩海身边的那个人,而且因为方倾得了病而不自知,袁真甚至对他充满了同情和怜惜。
“想到了再告诉我。”艾登的声音有些冷。
下到海里冲浪的战士们有上百人,下饺子似的往前冲,凯文逊却一马当先,拔得头筹,不但另赛威和威尔逊父子刮目相看,就连附近码头旁观的art老兵们都很是意外,王子殿下在印象中应该是非常娇贵的,比武力很难是于氏兄弟的对手,可凯文逊却机智地别开了尹瀚洋的船,在于浩海被击落入海后抢到了前面,得了第一。
战士们半数入了海,即便没掉进海里,加速往海浪里冲的过程中,也俱被浪花拍打湿了衣服和头发,一群人在岸边脱救生衣、停放赛艇,浩浩荡荡的,王俊笑着把凯文逊的橘黄色救生衣脱下,接过递来的毛巾给他擦头发,身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夸赞凯文逊冲浪的技术了得,和王俊把众人都甩到了后面。
王俊的心情很好,之前催眠后想起的不愉快的事又通通抛到了脑后,凯文逊的每次进步,都让他欢欣鼓舞,非常有成就感,这个曾经蔫头耷脑的王子殿下也越来越出息,每每令他出乎意料,于是笑嘻嘻地给他擦头发的时候,不禁爱怜横溢,伸手抬了一下他的下巴,摸了摸脸,脱救生衣的时候,又稀罕地在他臂膀上磨磨蹭蹭地挨了一遍。
凯文逊掐着腰站在那里望着不停在自己身上占便宜的王俊有些好笑,王俊表达爱意和喜欢的方式,是笨拙又有趣的,还有些流.氓兮兮的,王俊看到凯文逊含有深意的目光,只给他竖起大拇指道:“你真棒。”
凯文逊笑道:“是你加油加得好。”
王俊一路上叽哇乱叫的,顺带播报周围所有人的战况,要不是王俊告诉凯文逊,索明月被浮到海面上的沙带鱼吸引,凯文逊也不会抓住时机去撞尹瀚洋的船。
“是你船开得好。”王俊勾了下凯文逊的鼻尖。
“是你胖得好,咱们的船后座很稳,”凯文逊笑着说,“你看方倾那瘦猴就不行,于浩海的船就翻了。”
王俊又气又笑地去扯凯文逊的脸颊,凯文逊也伸长胳膊去掐他的脸蛋,俩人把对方的脸都拉到自己面前,同时亲了对方的另一侧脸,亲完又望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了,像两个小孩。
他们一贯亲昵起来是旁若无人的,沙滩上这会儿也逐渐没人了,大伙儿都回去换下湿淋淋的衣服,只威尔逊一个人,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信脾气暴躁又自卑、自负,而且非常敏感的凯文逊,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因为新兵营的磨练而脱胎换骨,成长为一个令人不敢小觑的alpha将军。他相信这都是王俊给他的能力。王俊这个无价之宝隐藏在暗处,这些年并未被各个权贵、家族看中,却被凯文逊暗中调查,得到了信息,发现并予以侵占。
王俊几乎让凯文逊再生了骨血,重生为人,王俊不但赐予了凯文逊爱情,同时也赐予了他战胜于浩海、尹瀚洋的勇气和力量。
这太可笑了,凭什么?凯文逊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狗杂种罢了,他凭什么得到王俊?
威尔逊的心焦灼着、愤怒着,像是被抢夺了重要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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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的晚饭,方倾蔫头耷脑地没有什么胃口,袁真收拾桌子时,特意看了一下主桌上他专用的猫头图案饭碗,连半碗饭都没吃完。
omega们晚上睡得较晚,被艾兰赶去训练结束后,往往在水吧旁聊天休息喝饮料,袁真也没有看到方倾的身影出现在水吧台附近,也没见他去找王俊和索明月。
到得深夜两点多了,袁真已经铺好床,躺下来准备入睡,忽然,对面楼11层东侧的灯亮了,照得窗帘的一角也随之亮了起来。袁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随之紧张地坐了起来,匆匆地穿好了衣服,表情凝重地看着那亮着灯的卧室,是于浩海和方倾的房间。
手机亮了,一条信息发了过来,发信人是于浩海。
“方倾发烧了,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袁真拿好了医药箱,匆忙地往外跑。
夜里的校场十分空寂,初冬的风寒凉刺骨,袁真从后勤宿舍楼跑了出去,恍惚间听到了几个人调笑说话的声音,空气中还有些烟火气,仿佛是谁点着了篝火,正热了酒在那儿喝。袁真没有注意去看,行色匆匆地往将军楼里走。
坐了电梯到11层,一出电梯门口,就见到于浩海在走廊尽头对着窗口正在抽烟,回过头看到袁真,连忙把烟头掐灭扔到地上,地上已经散落了五六个烟头。
袁真心道他跑过来的速度以及够快了,可于浩海还是急得在这段时间内一直抽烟。
“39度5,我量过了。”于浩海的头发乱七八糟的,松散地搭到前额,很少见的颓废之感,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格子棉布睡衣木质纽扣,袖子都挽到了手肘处,他推开了卧室门,袁真往里一进,率先闻到了浓度不低的木棉花香味儿。
这味道可以瞬间让alpha发起狂来,难以自控,可能这就是于浩海站到走廊开着窗的原因。
“方倾,方倾,你醒醒。”袁真走到床边,手背搭在方倾的额头上,烫得灼人。
方倾“嗯?”了一声,却睁不开眼睛,脸颊红得发烫,袁真把他翻了过来,让他平躺着,睡衣里面细腻的脖子和露出的一片锁骨上是沁出的一层细汗。
“烧糊涂了,”于浩海的声音有些慌,“我叫了半天都睁不开眼睛,这是感冒了还是发情了?”
“给他把衣服脱了,需要散热,”袁真说,“他这个月来了吗?”
“没有,”于浩海摇摇头,“三个月没有了,我问他,他说omega有时会积攒几个月一起来,攒到一块儿发情期的时间就会叠加,不要紧的。”
袁真:“……”
他看着于浩海小心翼翼地给方倾脱衣服的动作,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冷静聪明、无比强大的男人,遇上方倾就变得束手无策、愚蠢至极,轻而易举地就被骗了过去。
“……他骗我是吗?”于浩海抬眼,看到袁真脸上的无语。
“那么说,”于浩海的声音很低沉,隐隐地带着怒意,蹙着眉,低头盯着方倾,“他又打了抑制剂?”
“抑制剂不仅有针管注射的方式,还有布面贴片,可以吃的药粒,可以喝的药液,还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方倾是个非常出色的药剂师,你根本是防不住的……浩海,别这样。”袁真见他瞪起眼睛要发怒了,连连摆手,让他往走廊里去。
推开门,进到走廊,于浩海就把头磕到了墙上,一下下轻轻地撞着墙,闭着眼睛,像是问袁真,又像是问自己,问上天:“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浩海,别这样,”袁真知道这个秘密虽然是他不小心知道的,可现如今在这里,于浩海也只有他一个人能说一说和安慰了,他强作镇定,对于浩海说,“再撑半个小时,烧还没退的话,你只能……只能当发情期来处理了,现在他的身体是经不起小病痛的,只要不舒服就会牵扯到信息素的变化,感冒发烧都会成为诱因……”
“可我觉得他的免疫力也下降了,”于浩海说,“在红霜镇的时候是8月份,有一天我在忙,他搂着一个小婴儿在床上睡觉,吹了点风着凉了,可那婴儿都没事,他却像今天一样,感冒发烧了一周才好,都烧到了40°……”
“信息素这个东西,是遍布全身的……”袁真感慨于浩海是很敏锐的,方倾的免疫力的确在飞速下降,这个事实他没有说,恐怕方匀都不忍心说出口,于浩海却慢慢地感觉到了,方倾的身体在逐渐变得越来越脆弱。
“那以后,会怎么样?”
于浩海问出了这句话来,袁真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于浩海的眼睛是澄澈干净,非常清亮的一双眼睛,他此刻就像袁真在医院接诊时遇上的患者家属是一模一样的,又恐惧,又担心,怔怔地等待着袁真的宣判。
“现在,我们只能瞒着,等到瞒不下去,也许,也许最后他发现了,自己也会做决定,”袁真磕磕巴巴地说,“割掉腺体,可能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于浩海果然脸上闪过一抹遽痛的神色。
“浩海,方倾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和理智,你别忘了,他在信息素科做了两年医生,换位思考的话,他也许会比我们都决断地做出这个选择,即便,有的omega会觉得没了腺体,就像不是一个完整的omega,但我相信方倾……”
“不,不割腺体,”于浩海像是早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以后我带他去一个无人的岛上,他要是不能着凉,不能感冒,我就带他住进一个真空的环境里。”
割掉腺体,想想这四个字会给方倾带来的创伤,于浩海就不敢再往深了想。
“今天是我的疏忽,我没看仔细,当然也不是艾哥的错,他以为大家都要掉水里,你也别告诉他方倾病了,别让他心里在意,”于浩海很快地恢复了他的神智,语言又变得妥帖和冷静了,只是还是靠在墙上,像是自我惩罚似的,一下下用额头磕着墙,“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即使赛艇,我也把方倾搂怀里,就不会掉海里了。”
“他掉海里,你不到两分钟就把他捞出来了,浩海,”袁真忍不住去拉了下他的胳膊,停止他这几乎自残的行为,只是刚刚碰上,于浩海就灵敏地躲开了胳膊。
“还有别的退烧的方法吗?”于浩海问,也像是逐客令。
“每过两个小时给他喂水,温水就行,需要大量补水,发烧带动的信息素紊乱,跟发情是一样的,要想退了高烧,你、你做你alpha该做的事就行了,”袁真低下了头,忍不住叮嘱,“你好好跟他说,他病着,可能会很莫名其妙,很抗拒……你别把他弄伤了。”
“嗯。”于浩海点了下头向袁真表示谢意,回头推开门进了卧室。
木棉花的香味随着开门和关门扑了出来,是馥郁馨香,也是撩人和醉人的浓郁香气,这种香味没有几个alpha能够控制得住,治得了方倾的只能是他的alpha。可方倾在发烧,在不舒服,这时候被于浩海弄醒,想必于浩海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又会被方倾挠得乱七八糟。
袁真有时候觉得于浩海特别笨。
王俊曾经偷偷跑到袁真那里,悄悄地跟他讨要“不按次数,按时间”的长效避孕药,因为按次数的话他几乎要天天吃药,身体都要吃不消了,袁真本就讨厌凯文逊,这下更是责骂王俊太过纵他了,有时王俊蹲在炉灶前面蹲着烧火,袁真转个头,就见凯文逊进来了,正踢着王俊的屁股,催促着他快回去;有时王俊想和袁真一起准备好明天早上煮粥的食材,坐在桌旁刮胡萝卜皮和土豆皮,凯文逊殿下又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拽了一把王俊的胳膊。
王俊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就明白了,只好把围裙摘了跟袁真说抱歉,然后跟着殿下走了。
一个alpha心急火燎地来叫他的omega回去,能有什么事,袁真当然知道,只是感慨凯文逊真是个急.色.鬼投胎,一时片刻都等不了了,一次次跑到厨房来拽人。
“没有。”袁真冷着脸说,“你别喂他巧克力豆吃了,就让他吃阻断剂能怎么样?他是个alpha!”
“不要,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容易过敏,还哮喘,别的alpha吃阻断剂没事,他要是有事怎么办,”王俊央求地晃着袁真的胳膊,“给我开点儿药吧,你不知道他求得有多可怜……像小狗。”
舔得王俊手心和头发、脸都湿漉漉的,王俊根本推不开他。
袁真只好给王俊弄药去,可再看到凯文逊,他的神情就很古怪,想到王俊的形容,像小狗似的求着,简直跟凯文逊平时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模样大相径庭。
若说凯文逊只会求的话,那尹瀚洋就是吼了。这次尹瀚洋和索明月回来,竟带了从医院拿回来的两大袋子汤药材料,方倾给仔细地写好了药方,王俊和袁真照着方子给索明月熬药,袁真看出来是omega里子受了重创才吃这幅汤药,他虽然奇怪,也不敢问索明月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丝不苟地熬药。
可在喝药的问题上,索明月和尹瀚洋爆发了剧烈冲突,索明月偷偷把药倒到花坛里了。
花坛的面积那么大,索明月傻乎乎地拿了药就往一处浇,慢慢地那处的土地都散发着浓烈的药味儿了,终于被尹瀚洋发现了。
尹瀚洋非常凶,抓起他的衣领就抬高了手,众人都看得出来,尹瀚洋是真的要打下去的,王俊连忙冲过去抱住了索明月的头,大声骂着尹瀚洋,才把索明月给护住。
尹瀚洋见打不了了,几步走到桌前,一时气血攻心,直接把空了的药碗拍进了桌面里,一声巨响,碎片飞溅,他的手掌顿时鲜血如注。
索明月当即被吓哭。
尹瀚洋的手,那是神枪手用来狙击敌人的手,是万万伤不得的,方倾把白绷带缠得比白馒头都厚,接下来的日子里,索明月变得非常乖巧,按时喝药,每次喝完还都献宝似的把空了的药碗给尹瀚洋看一看。
尹瀚洋嗯了一声。
其实袁真有点儿想为索明月说话的,那药当中的两味是比苦胆还要苦的,是吃糖都救不回来的苦味,袁真熬药时都捏着鼻子想吐,真是难为了索明月。
他看得出来,索明月是很怕尹瀚洋的,尹瀚洋那驴脾气只要一驴起来,索明月是会挨揍的。
可是,浩海……
他既不会像凯文逊那样撒娇和哀求,也不会像瀚洋那样对方倾发火或是动手,这个沉默的男人,最后……也就只能吃哑巴亏了。
袁真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有时候觉得方倾说得很对,他对大壮的心态已经跳脱了“粉丝”或是“爱慕者”“暗恋者”的局限了,而是像于浩海的妈妈,是方倾又气又无奈的“恶婆婆”。
睡不着了,袁真也不回自己的寝室了,而是去到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再一个小时,炊事兵们就要起来生火,准备做早餐了。
袁真打开冰箱门,看到里面硕果仅存的一瓶牛奶。冬天以后奶牛们彻底罢工了,这是昨晚艰难榨出的一瓶,可能也是今年的最后一瓶了,袁真把它拿出来准备放在灶台上,等它变得温热后,给方倾做一个他爱吃的“双皮奶”,作为发情期的早餐。
一股浓重的酒味儿袭来,熏得袁真微微蹙眉,紧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一道庞大的暗影逐渐将他的后背整个儿罩住,一掌重重地拍到了冰箱的侧边。
袁真的手还握着牛奶瓶,警觉地转过头来:“殿下。”
威尔逊喝得醉醺醺的,眼睛赤红着,双手按在冰箱两边,低头看着袁真,深深地闻了闻,笑道:“好香啊,章楠,陪我乐一乐!”
“我不是章楠,您认错人了。”
袁真低下身子要从他的臂弯挪出去,威尔逊促狭地笑着,把双臂接连往下挪,一步步制住袁真,酒气熏天:“你不是章楠?不是……也无所谓。”
他的双手去抓袁真的胳膊,袁真立刻把胳膊展开绕过他的手,不让他碰,甚至用牛奶瓶去扣住威尔逊的手腕。
“殿下,你自重!”袁真怒道,“我叫人了?!”
“叫呗,我怕你叫么?叫得越响,我越开心……”威尔逊索性不跟他的胳膊缠斗,而是不怀好意地笑着去狠掐袁真的腰,把袁真往后推,重重地掼到冰箱门上。
袁真的头被撞得剧痛不已,当即抬腿要去踹他下面,威尔逊直接往他身上倒了过去,腿压住他:“哎呦,往哪儿踢啊?!踢坏了你赔得起吗?!”
轰隆一声巨响,威尔逊要往袁真身上倒时,后背突然被提了起来,重重地摔到了一旁的地上。
袁真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只见艾登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个木头做的大水瓢。
“这瓢很结实啊?”艾登吃惊地看着手里的武器,他这么大力地打下来,竟然没碎。
袁真的心砰砰乱跳,从冰箱门上起来,连忙蹲下,先去摸了一把地上躺着的威尔逊的后脑勺。
手心里有血迹。
他心乱如麻地把威尔逊翻了过来,手指发抖地探到他的鼻尖,还好,威尔逊还活着,只是昏迷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艾登,艾登竟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打在这处,他会昏迷,头皮裂伤,头皮挫伤,但不会有性命危险,我打到这块儿,他才会颅底骨折,有性命危险。”
“……你还有空给我科普呢?!”袁真瞪着他,压低了声音。
他先站了起来,往窗外望了望,然后把牛奶瓶放回了冰箱,把门关好。
“……这瓶牛奶,肯定是价值千金,”艾登吐槽道,“我看你护着这瓶牛奶更甚于你自己……”
“别啰嗦了!你快走!”袁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水瓢,去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疯狂地清洗掉艾登的指纹,然后自己握在手里,模范着艾登刚刚握着它的姿势。
回过头来,艾登还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头问号。
“你快走啊!”袁真小声朝他喊道,见他不动,走他身前去,把水瓢拿到一边,用身子去撞他推他,“快走快走,就当你没来过!”
艾登被他柔软的身体撞得后退两步,喉咙有些发紧,他把脸侧向一边,这才后知后觉,袁真是在做什么。
“……哎你是不是,有点儿傻啊?”艾登忍不住好笑道,“我从后背打的他,你在他前面,威尔逊王子殿下记性这么差吗?”
“他喝酒会断片的!”袁真小声跟他嚷嚷,“上回尹瀚洋打他,他都不记得!”
“哈啊?还有这事儿?”艾登又不自觉地靠近了袁真,“那你把瓢给我,我再打几下。”
袁真发愁地皱了皱眉,恳求道:“你快走吧检察官,这过几天还等你断官司呢,你别因为这一点儿小事把自己折进去……”
“一点儿小事?”艾登隐隐地有些怒火,“这对你来说是一点儿小事?你到底是新兵营的战士还是这里的仆人,谁都能欺负你?”
袁真心想你不也欺负我么,但看看手里的水瓢,想想艾登刚刚的见义勇为,他便央求道:“他是王子啊……你快走吧!”
“他是统帅又能怎么地,他被我抓了个现行,害怕的人应该是他。”艾登干脆拉过一个椅子,放到了中间,老神在在地坐了上去。
“你到厨房来干嘛?”袁真问道。
“昨晚净顾着说话了,没怎么吃饭,”艾登拍了拍肚子,“饿了。”
他明明是在树后和老兵们聊天时,见到袁真从楼里出来去了将军楼,又见他行色匆匆地来到了厨房,心里很是蹊跷,便跟了过来。
结果就看到了趁酒行凶的威尔逊。
袁真叹了口气,去到电饼铛边上打开盖子,拿出一个圆型的烤馕来,递给了艾登:“出去吃,回你屋里吃去,求你了,快走吧。”
艾登接过这个烤馕,好笑道:“跟打发乞丐似的……我不走,你就别求了。”
他接过烤馕就咬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吃着,麦香味儿松软有嚼劲儿,非常好吃,他不禁笑道:“袁丙做的饼很好吃。”
袁真翻着眼皮看着他,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很荒谬,他拿着个水瓢在这儿严阵以待,地上趴了个宿醉未醒被打昏的王子殿下,中间坐了个检察官,在那欢快地吃饼。
“你刚去找于浩海了,干什么了?”艾登问道。
袁真一愣,心想他可能在外面转悠了很久,看到了,便递给了艾登一瓶水:“有人生病了,我去看看。”
“这么晚?”艾登说,“凌晨三点了。”
“是急病,”袁真想起于浩海的嘱咐,不能让艾登感到不好意思,便隐去了方倾的病情,只说道,“我是医疗兵,就得随叫随到。”
艾登把饼吃完了,水也喝了半瓶,点了点头,对袁真说:“那就好,记住你的本份,跟于浩海保持距离,不要有非分之想,我看方倾跟你们也挺好的,不要做不道德的事。”
袁真手里拿着水瓢,当即就想朝他的头打过去。
这可真是吃饱了就骂厨子,艾登的嘴边白色饼渣子还没擦干净,就开始说出这样的话。
“我知道我说话难听,但是这话不得不说,我比你们都大,是你们的哥哥。”艾登把架子端出来了,端坐在椅子上,即便是坐在一个圆顶小凳子上,坐姿都非常端正,黑色西裤下长长的腿放在地上,黑色的皮鞋擦得铮亮。
“我知道了,”袁真轻笑了一声,认真地道,“我会谨记艾大检察官的话,不做不道德的事,不会伤害方倾……”
“是伤害你自己,”艾登说,“我是向着你,不是方倾。”
这话说完,空气都仿佛凝滞不动了,两人都怔在那里,半天没人说话。
“我跟方倾不熟。”过了一分钟,艾登又找补回来了,补充了这么句话。
“好。”袁真笑了。
这时,地上趴着的威尔逊“啧”了一声,缓慢地伸手,捂上了后脑勺,渐渐地苏醒了。
“威尔逊殿下,你醒啦!”艾登说道。
袁真立刻紧张起来,又拿着水瓢不知所措起来,艾登起身从他手中夺过了水瓢,推了一把袁真的后背。
他的力气很大,只两三下就把袁真推进了里间的厨房里:“你先别出来。”
“谁、谁打得我?!”威尔逊手撑着地,刚恢复意识就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
“我打的!”艾登拿着水瓢,神气活现地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