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多,飞机抵达了水星最北端、历史最悠久的古老城市,古蔺三城。这里从七万年前就有了人类生活的痕迹,水星政权管辖期也过了2500年,只是因为地势远,温度极低,不易生存,条件艰苦,这三座城市尽管常住人口多达数百万人,也仿佛是一个被水星驻地遗忘的角落。
丁一劭一下飞机就开手机,零下25度的天气直接把手机给冻裂了,看不着李茉莉给他回没回信息,开机就死机。他烦躁地把手机扔还给手下,往军营驻扎地赶去。
狂风呼啸,扬沙飞起,营地门口站着的是他父亲阿诺德,他的兄弟阿班德和阿齐诺,以及包括aic、aline、abad、and、awei等a军数十位将领,都在恭候姗姗来迟的丁一劭。这里的温度极寒,阿诺德一张沧桑老脸冻得通红,阿班德和阿齐诺则不住地打喷嚏,一边的将领们很多都已到了耄耋之年,都是阿诺德的亲信。
“来了,”阿诺德见他只穿着一件歪七扭八的白衬衫,就这么过来了,忙把自己的军装外套脱下,披到他的身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吧?你叔叔们都快扛不住了。”
“还好。”丁一劭被李茉莉的事气得浑身冒火,到这北极之地也没觉得多冷。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丁一劭进来后就把阿诺德的衣服脱了扔到一边,与众位将领简单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看向那墙上挂着的硕大地形图,问道:“art到哪了?”
“见我们从苏达腊岛海域横穿过来,就没再追了,”阿诺德道,“还好我们出发得早。”
“苏达腊上空1月有鸷鸟飞行,领空是长时间管制的,art鹰形战机飞不过来,”丁一劭道,“咱们走海路就对了。”
“是,是,劭爷说得对。”身后数十位将领连连点头。
丁一劭看了一会儿地图,转过身来,说道:“240万常住人口,除却bate和omega,以及不到和超过军龄的alpha,足有百万人可供改进编制,顺利接手后,练出来了就是百万精兵,练不出来咱们就是白来一趟,你们要有两手准备,我现在心里也没底,古蔺城民风彪悍,各个骁勇善战,非常恋家,可不比刘博文的兵好打。”
“是,是,我吧,胃口没那么大,”aline主将魏成钢先发话道,“能把于总去年给我们减的20万兵给补上就行……”
“劭爷说了就100万,你张口就20万,还说你胃口不大?”abad主将牛瑞华说,“这能给我五万步兵就行了,我也不指望补上亏空,只是我的嘉陵岛实在是驻防不够,才到咱们这儿来,筹谋这个大事业。”
“我要十二万……”
“我七万就够了……”
“我整个炮兵师被于凯峰砍掉了一半!劭爷,我至少要25万,这个咱们提前说好了,这次征伐我也会出最多的力,拿最多的人头……”
丁一劭皱了皱眉,看着这些人道:“这话说的越来越不像样了,拿什么人头,咱们是一窝土匪,跑这来打家劫舍了?于总说古蔺三城是要‘平稳交接’的,意在安抚和劝降,先礼后兵。”
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想的是这狗崽子又开始心口不一了,上回打刘博文的时候也张口闭口“于总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咱们都听于总的话”,跟刘博文说的则是什么“合作共赢、兼容并包,互利互惠”,等到最后不得不打的时候,说的又是佩服刘博文的军事才干以及政治抱负,但自己为了于总的军事蓝图,统帅的千秋功业,只得“挥泪斩刘”,把他的赤胆忠心,精忠报国,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刘博文就被坐实了反贼的名号,全家被歼,30万大军被丁一劭尽数吞没,大伙儿只能干瞪眼。连于总看着他一步步的行动计划书和作战方针决策,都说不出个不是来,丁一劭是合理合法,按照于总的大方向来做的,每一步,也都是上报给于总的,只不过是最后,刘博文的angecy部下誓死追随丁一劭,要求合并为also军队罢了。
丁一劭和这些老狐狸们大眼瞪小眼,半晌,双方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丁一劭知道这回他们没那么好骗了,就把椅子往当中一放,坐了上去,闭上了眼睛:“太乱了,我要想想怎么搞。”
众人一听,都不敢再说话,怕丁一劭撂挑子不干了,只看阿诺德的脸色,阿诺德摆摆手,众人只好道:“是、是,劭爷舟车劳顿,应该好好休息,我们这就退下了。”
闲杂人等一走,独留阿诺德和丁一劭,丁一劭睁开眼睛看着他,不满地道:“弄这堆老头过来干什么?还没起事就想着分赃了,七嘴八舌的,还缺他们的兵吗?”
“儿子,这古蔺加起来有200多人呐,可不比丸南岛,我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大伙儿都屯兵在附近,随时有个照应……”
“有个内鬼还差不多,就今天这事,一个不小心透露给于总,咱们都得被削,”丁一劭蹙着眉,训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阿诺德好笑道:“我的儿,你这劭爷的名号响遍驻地还怎么低调?不让来,咱们也来了,art琢磨这块地盘已经很久了,要不是你让我们先治理苏达腊岛的水患和海盗,于凯峰都不会让我们ail接近这方圆百里之内,他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想要这块地方……”
“给我可以,给你不行。你还没分析出来于总的意思吗?他想试我,”丁一劭道,“之前他为什么减你的兵,减了一百多万,把你削得都没李传光大了,不还是觉得你管理不行吗?”
“是,是,”阿诺德耷拉着老脸有些赧,“这回的也都给你,我不行,我老了。”
丁一劭无言以对地瞪着他,想看出他的破绽来,想骂他又演戏,可阿诺德还是一副讪讪的样子,讨好地看着他。
丁一劭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烦躁。
这阿诺德对他的态度和政策就是黏黏糊糊的,非要跟你上演父慈子孝,等丁一劭来到他身边之后,又确实给了丁一劭他承诺的东西,各种重视他、偏爱他、抬高他,那阿班德和阿齐诺哭着要去死,阿诺德递给他们枪,让他们死远点儿。他这种坚决的态度,让阿班德和阿齐诺看在眼里,不由得心惊,尤其是阿思新就那么死了,父亲也没追究,这两人也见风使舵,对丁一劭毕恭毕敬起来。
丁一劭一直对阿诺德不冷不热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跟阿诺德是“雇佣”关系,只谈交易不谈情。可等到阿诺德开车带着他,去到完整独栋、修缮一新、独属于丁荣的墓园时,丁一劭走到爸爸的墓前,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很抱歉活着的时候没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死了让他自己住在这里……”
“别说了!”丁一劭抹了一把眼泪,回到了车上去。
说实话,他对阿诺德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早从丁荣那里得知,自己的出生,是身为仆人的丁荣被阿诺德喝醉酒后“睡错了人”的结果,后来阿诺德也来找了,想给赔偿,可丁荣愧对旧主,收拾东西跑了,没想到珠胎暗结,有了丁一劭。阿诺德的正室夫人是蓝姬公主,巴克达统帅的亲姑姑,所以阿诺德断不会把外面的孩子认回来,但找来的孩子也不会苛待,10万块走人。丁一劭拿了300万,算是靠武力拿的最多的了,也因为那300万,丁荣走的时候很体面,治疗的时候也少了很多痛苦,算是安详地离世了。
阿诺德却早发现了这孩子拳头很硬,但到底是比较单纯的环境长大的,心很软,属于吃软不吃硬的类型,所以他对丁一劭一直采取怀柔政策,果然效果不错。
“我看你最近的副将换人了,是司法出身的卜黄雄,还有参议院王维家的大公子,王科宁?”
“嗯,我对法律和上下议院的事也不大懂,找两个帮手。”丁一劭转过椅子,还在看那地图。
“卜正那老狐狸轻易不让他的亲属沾咱们军队的,难为你能请得动他,那王维更是个老油子。”
“所以你都是怎么混的?”丁一劭看着他,“ail原来有200多万人,你被他减了一半。”
“我也没怎么样啊,他是拿我当个例子,专门宰我,给他们不愿意裁军的人看,说到底,还是为他的儿子们出山做准备,”阿诺德道,“你想,水星就这些人,这些地盘,他的俩alpha儿子据说在瀛洲那不毛之地日夜苦练,为的就是出来能顺利接他的军权,可就他有儿子吗?我也有啊!你看那刘博文,是你杀的吧,临死的时候怎么说的,说是‘不得不反,为了老婆孩子’对吧?”
“可我没有谋反的意思,你听好了。我虽然也想拿兵,也想掌权,但我绝对不会反的,”丁一劭说,“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不是我干这些事的初衷。你也别拉帮结伙的,这叫结党营私,你不懂吗?”
再想想李茉莉父亲李传光跟于凯峰的关系,想想老李家的满门忠烈,丁一劭万万不敢想一个反字。
阿诺德却轻轻叹道:“那是你没有儿子,等你有了家,有了夫人孩子,再遇到于凯峰这种蛮不讲理、变着花的抢你东西的人,你能忍吗?”
丁一劭想到于凯峰,想到他那个在李茉莉心中无所不能、刀枪棍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于浩海,只冷冷道:“我会跟他公平决斗。”
“他有61区,你怎么跟他决斗,一个核武扔过来,任你再能打,能怎么样?”阿诺德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以为我能公平地干掉他于凯峰,可是,他机缘巧合娶了翟晨的义子做夫人,翟晨把61区给了那于夫人,我们能奈他何?”
“我听安德鲁说,那于夫人原本是统帅夫人,ao结契计划,是分配给统帅巴克达的人?”
“是啊,他于凯峰看上了,非说于夫人是他的人,说什么ao计划搞错了、写错了什么的,你想他权势滔天,想要哪个omega不行?统帅都没办法,只能让贤了,将来他那俩儿子叫什么于浩海、尹瀚洋的都出师了,还不是天下美人尽他们挑选吗?谁能说个不字?”
“他敢!”丁一劭的眼睛迸发出了狠戾而凶残的精光。
阿诺德知道他心中所想,察言观色,说道:“算算年龄,今年他们兄弟俩也17岁了,明年就长大成人了,只是没赶上孔雀旗而已,这下一届他们出来了,你们早晚能对上。我这做父亲的,没为你做过什么事,我知道你喜欢老李家那omega,咱们从这儿回去以后,我腆着脸跟老李提亲,把那李茉莉尽早娶到咱们家来……”
“我自己说,你别掺合,”丁一劭瞥了他一眼,“你之前为阿班德也提了很多次,他理你吗?”
“那是阿班德,跟你能一样吗?你可是劭爷,咱们阿旗申家族遗传下来唯一的独苗儿!”阿诺德拍着他的肩膀道,“那老李的夫人万晴,能给老李生个双棒儿,估计李茉莉将来也能给你生个双棒儿,到时候咱们家也有双胞胎兄弟,就不怕于凯峰那俩儿子……”
“……你烦不烦?”丁一劭斜着他,唇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压抑不住脸上的笑意,“出去,我要自己待会儿。”
“好,好。”阿诺德起身走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丁一劭,那一头浓密的属于他们家族特色的深褐色短发,无不昭示着属于他的家族血脉。
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绝顶聪明,但年轻气盛,也容易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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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茉莉和莱斯利在江边慢慢散步,李茉莉充满歉意地道:“长官,很抱歉,害得你丢了工作,还惹上了官司……”
“你以什么身份道歉啊?”莱斯利笑道,“还是替哪个臭小子道歉?”
李茉莉只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莱斯利观察他的脸色,问道:“你们确定关系了?看他处理‘李诗丽’的手段这么凌厉,是再也不想让你干了。其实,他只派人搅和了我的工作,砸了我的家,已经算不错了。”
“……他没找人打你?”李茉莉小心翼翼地问,“看你都躲到左阳旭长官的家里了。”
“没打我,就是我把窗户装上了就还有人砸,还对我放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莱斯利好笑道,“我也想做花蛇,但我长得不行啊!这玩意是随便谁都能做的么?”
李茉莉问道:“长官,据说……方夫人的父亲乌莲,也是花蛇的成员?我只知道他后面腐败了,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坏人。”
“是丁一劭跟你说的吧,乌莲,是个很好的反例,”莱斯利道,“他曾经是omega皇家校园的校长,你知道当时的环境,所有omega都关在一所学校里,而他是校长,不但掌管水星所有omega,还管理ao结契的事,那是多大的权力。之所以给他这个权力,是因为他以一己之力把翟晨逼退到瀛洲以南,不敢再过线来,不然,变异人横行的水星还不知道有没有现在的你和我。”
“那乌莲做了这么大贡献,为什么最后会变节,会贪污腐败?”李茉莉不懂地问,“他的权力已经那么大了。”
“他怀了翟晨的孩子回来的,”莱斯利道,“翟晨当时已经有了核武,就是怕伤到乌莲父子,才一直没攻打过来。乌莲在那里……受了很多苦,为了不被翟晨的信息素控制,连腺体都被自己给摘掉了,当时的医疗水平还不行,每个月到了发情期,乌莲都要度过七天炙热煎熬的日子,到了后来,他就后悔了,后悔做了花蛇,后悔为了国家付出那么多,他想要唯一的儿子青羚过得幸福,就篡改了ao结契计划,给青羚挑了于总,搅和了于总和于夫人的婚事。”
“原来,是他后悔了……”李茉莉低声道。
“是的,莉莉,做这个事儿,你可能失去的会比原本想象的还要多,”莱斯利看着他,“眼前的就是丁一劭不同意,你可能要失去他,失去你们的爱情……可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
李茉莉像是突然被揭破了心事,怔了一下,却没反驳,只问道:“……61区,就是现在核武的所在地吗?”
“是。”
“是于总在管理吗?”
“也有说于总是幌子,实际的掌权人是统帅,或是他们俩都有调动权,这我就不知道了,”莱斯利问道,“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我很好奇,你一直抓着手机。”
李茉莉慌乱地把手机装进兜里,只说道:“别看了,看了你会气死。总之,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权力’的事,好像一直在乎的都是权力的更迭和吞并。”
“于总和统帅这些年精兵简政,各处裁军,他老子阿诺德屯兵量最大,首当其冲,裁得最多,alpha将军能受得了这个?在他们看来,兵就是权力。”莱斯利道。
“我听说过被改编制的主将有一蹶不振的,有哭的,有不服气来闹的,”李茉莉道,“我们air也退伍了很多人。”
“是啊,于总和统帅为了发展经济嘛,你看现在有网络能通讯和打电话的岛连一半都不到,动不动就失联了,这不就是因为每年军费耗损太大,不得不裁军。”莱斯利道。
李茉莉想到又不在服务区的某个人,说道:“那我还是喜欢网络通讯。”
“是啊,可是狗alpha们就喜欢占地盘和屯兵增兵啊,你见到的裁军的将领是air的,还只是停留在萎靡不振和又哭又闹的阶段,你知道多少将领因为裁军而叛变或是自杀吗?”
李茉莉一呆,问道:“那、那丁一劭也会卷入这种战争吗?”
“这小子估计会是里面抢得最厉害的人,又聪明,又有本事,唉!”莱斯特叹道,“在新兵营时左阳旭发现他愿意用拳头解决问题时就总罚他,我还说别罚别罚,阿班德那些人就该狠狠收拾,结果,丁一劭尝到了这个捷径,就一条道走到黑了,最后受苦的人是我,我们家不配有窗户了,唉!”八壹中文網
莱斯利见李茉莉阴沉着小脸一直不说话,只拍拍他肩膀劝道:“好了,反正李诗丽已经死了,咱们就别想了,其实你不做了我心里反而高兴,不然总是担心……”
“不,我要做。也许丁一劭看重的是权力的归属,可是,我在乎的是‘价值’。做花蛇这件事,让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我实现了omega将领价值的最大化,用最少的兵,做了最大的事,”李茉莉道,“就像乌莲能让翟晨不使用核武,这就是他的价值最大化。”
“可你的出身和家世都太好了,没必要走这一步,慢慢升也会有个好的结果,”莱斯利道,“而且,你还有爱人。初代花蛇到现在是有几百号人的,到最后……死伤、变残、失踪的无数,成功了的人,除了殷大将就是乌莲,都没有好下场。”
“那我也不在乎,其实真正促使我做这件事的,是那个雨夜酒巷的新闻,是那个叫乔薇的omega无辜惨死,而最后帮助我完成任务,免除受到伤害的,也正是乔薇的朋友乔雅,这种巧合,让我很感动,好像冥冥之中,是相辅相成的……”
“omega帮助了omega。”莱斯利道。
“是,”李茉莉道,“所以我更想去做一个出色的、有价值的omega将领,至于爱情……”
李茉莉想到了丁一劭离开宴会厅时,那越走越远、决绝的身影,心中不禁酸痛,却还是坚强道:“爱情,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