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登醒来时,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他不小心拍碎的倾弹是2号,时长3小时整。现在,是凌晨1点半。
“嘶……”他皱紧了眉,手按在太阳穴上,头有些隐隐作痛,缓缓地睁开眼睛。
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只有电脑显示屏和传真机还亮着机械的白光灯和蓝光灯。
“袁真!”艾登忽然叫了一声,以为他走了。
“嗯?”袁真从书架后面绕了过来,倚靠在书架边上,露出头来,“在呢。”
艾登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了他,松了口气。长长的手指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紧蹙着,从椅背上坐直了:“我怎么了?”八壹中文網
袁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被倾弹迷晕了?对,是倾弹……是你?”
“不是我,”袁真摇了摇头,“你不小心拍碎了一个倾弹,就在你桌子上呢。”
“……把灯打开。”艾登说道。
袁真去到办公室门口,将屋里的白灯打开了。
艾登望着前面桌子上碎成几片的倾弹,以及附近的四个未破碎的倾弹,又看了看墙上的钟,惊讶道:“已经1点多了?”
“是啊。”袁真说。
“你怎么没走?”
“怕你找我。”
艾登伸手摸了下桌上的倾弹:“是我拍碎的?”
“是,”袁真说,“还好我没碰你桌子,没破坏现场。”
“是吗?”艾登逐渐清醒了,狐疑地看着袁真,袁真目光飘忽,看向空中的一点。
艾登看到桌上放的水杯。
“我怎么不觉得渴?”艾登的嘴唇湿乎乎的,纳闷道,“按理说,我睡了这么久,又是中了毒,应该很渴。”
“我刚给你喂过水了。”袁真说。
“为什么?”
“害怕你渴。”
“是吗?”艾登拿起桌上的杯子,里面还剩小半杯水,放到嘴边,偷偷地瞥向袁真。
袁真站在那里,轻轻咬着下嘴唇,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
“袁真!你干什么了!”艾登忽然把杯子放下,猛地站了起来,用审讯的伎俩对待袁真,袁真果然受不住,立刻往后躲,满脸写着惊恐。
“你看看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我审问过那么多犯人,能看不出来你?”艾登忍不住逼近他,“我昏迷的时候,你对我做什么了?”
“没啊,我什么都没做啊!”袁真喊道。
“不可能,”艾登怀疑地看着他,“我昏迷了三个小时,你能老老实实地什么都没干?”
“我能干什么啊我,我一个omega,”袁真的眼神有些慌乱,“我就在沙发上坐着看书了,你别诬赖好人。你醒了,我该走了。”
“都半夜1点多了,走什么走,”艾登道,“而且,你还有罪行没交代呢。”
袁真往后退了一步:“我交代什么啊。”
“你肯定打我了。”艾登说。
袁真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反驳道:“没打,你这屋里不是安了监视器么。”
“那灯都被我熄了,你看得到,”艾登往天花板一角望去,“这种监视器你做特种兵的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早把它关了。”
“反正我没打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无聊,”袁真侧过身往外走,“我要回去了。”
“你走吧,反正你的犯罪事实都已经被我录下来了。”艾登无所谓地坐到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按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往下一挣,拽下来一个白色米粒大小的微型摄录器。
“明天,我就将你的罪行公布于众,派人去医院拿你……”
他还没等说完,就看见袁真以极其缓慢、僵硬的速度转过身来,表情变得可怖,整个人像要炸毛似的,充满戾气,眼睛忽地瞪圆了,直勾勾地、凶狠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个小摄录器。
艾登被他这表情惊呆了,声音都跟着打颤:“……好你个袁小丙,看来你真的打我了!我现在就要看看你到底对我……”
“啊啊啊啊——!”袁真喊着冲了过去,把呆愣在椅子上的艾登忽地扑了个满怀,冲动地去抢夺艾登手里的“证物”,艾登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举高了手,不让袁真够到,可袁真用力去推他、打他、挠他、抓他的头发,扯他的手腕,整个人像发狂似的扑在艾登身上,为了抢摄录器。
“袁小丙!你疯了吗?!”艾登被他又推又搡地差点儿从椅背上栽了过去,袁真已经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咬牙切齿地伸长了手臂,扬着下巴,大喊着:“给我,你给我!”
“你到底……啊!”艾登手腕被袁真狠狠地拧了一把,终于被他抓到了手,袁真张口就咬,咬得艾登一声大叫,不得不松开手掌,指尖的摄录器,被袁真抢了过去。
袁真转身就跑。
“往哪跑!”艾登长腿一伸,绊住了袁真,让袁真出不去,又上手去抓他手腕,趁他东倒西歪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的身子,笼罩住他,笑着伸长胳膊去夺他手里的摄录器。
巨大的身高和体重差异让袁真被压得喘不过气,胳膊又没有艾登的长,艾登环住他都能打开他的手掌,袁真急中生智,将摄录器嗖的一下扔到了桌面上的水杯里。
艾登:“……”
艾登:“哼!扔水里就行了吗?我这东西是防水的!”
他话音刚落,伸手想去抢,袁真已经噌的一下将水杯夺走,低头把里面的水,连着摄录器,一饮而尽!
“我不要了!不要了!快吐出来!”艾登急了,猛拍袁真的后背,见他不吐,又想抠他鼓鼓的嘴巴,袁真猛跺了一脚艾登的脚背,趁他“嗷”一声让开路的时候,袁真连忙冲到浴室外面的水池处,哗啦一声,将摄录器吐了出去,并迅速打开了水龙头……
摄录器被冲到下水道了。
袁真的双手按在水池边而,看着急速流走的水流,只觉得全身都没劲儿了,整个人松懈下来,腿都快站不住了。
“袁小丙……”
袁真转过头来,幽怨地看着艾登,艾登站在浴室门口,抱着手臂,奇怪地看着他。
“给我从实招来,你到底干什么了?!这么紧张消灭证物!”
“……就打了你一下,”袁真的唇上还留有水迹,亮晶晶的,只好招了,“对不起,我打了你,但就打了一下脑门,轻轻的。”
“不可能,你这么失控。”艾登抱着手臂看着他。
“我错了,我就是打了你……好几下。”袁真气息奄奄地说。
“你扔了我的摄录器,你赔我,袁小丙,你摊上大事了!”
“我赔你我赔你,你告诉我多少钱!”
“一千万!”艾登毫不犹豫说了个他认为的“天价”。
“那我也能赔你,你忘了吗?我有一个亿,”袁真说,“是你帮我从威尔逊殿下那里要来的。”
“……”艾登真忘了这茬儿,他马上改口道,“我记错了,我这个摄录器价值两个亿!”
“骗人!你给我看看购买记录?”袁真问道。
艾登:“……”
艾登:“回头我就给你找□□!”
“制造假□□犯法!”袁真提醒他,“我明天问问史密斯先生,就知道那么个小东西值多少钱了,你别诓我!”
艾登:“……那是价格能衡量的吗?我对我的摄录器……有感情,感情是无价的!”
“……我就是打了你几下,轻轻的,你看你醒了也没觉出哪儿疼吧?”袁真求饶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艾登睡着的时候,像沉默又英俊的雕塑似的,令人心生向往,可醒过来后……就像残酷的魔鬼一样,既聪明又狡猾又胡搅蛮缠,令人胆寒。
“那你做我男朋友。”
“不要。”
艾登气道:“那我也要打你几下。”
“随便吧。”
艾登伸出手来,将袁真拉了过去,双手扣住袁真的头,将他的头发都揉乱了,掌心合拢,又抬起了他的下巴,看着他白皙的、只有巴掌大小的、任人揉搓的脸,一时没忍住低下头来,竟想去吻他。
袁真倏地睁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艾登。
“……哈哈哈,”艾登尴尬地笑了笑,最后关头,还是不愿强迫,他放开了手,“今晚我真的挺忙的,中间还莫名其妙耽误了三个小时,就麻烦你住这儿吧,明天一早,我把你送回去。”
袁真点了点头。
艾登去到浴室洗了把脸,回到了工位上,打开了电脑,袁真已经躺到书架后面他的沙发上了,准备睡觉。
艾登故意把打印机开动起来,嗡嗡作响,又装作很忙的样子,噼里啪啦有节奏地敲打着键盘,十几分钟后,估计袁真已经放下了警惕,进入了梦乡……
他敲下了几个密码,登录了网络信息网盘,调出了同步上传到云端的摄录视频。
袁小丙简直傻得可爱,以为把摄录器扔掉就万事大吉了,他也不想想,像艾登从事的这种令人断头的工作、刀尖舔血的行当,又怎么会不做两手准备?甚至三手、四手都有,不然那些魑魅魍魉怎么不敢近他的身?
所有摄录器记录的一切,都同时上传到他加密的n个网盘里。
艾登点开了视频,同时戴上了蓝牙耳机,挑选了一定的时间段,开始欣赏起来。
哟,袁小丙出现了,镜头下的他,怎么看着更清瘦了。
呦呵,袁小丙已经开始闭气了!镜头外的自己还在那儿大说大讲,滔滔不绝,像个傻子一样。
艾登倒在椅背上,看到画面急速下落,猜想自己是倒了下来。
袁真冲过来扶住了自己,没让自己摔倒。
这还表现得不错。
“跟谁俩呢?混蛋玩意儿。”艾登听到袁真骂他,又看见他举起了小拳头,不禁脸上带着笑意,看到袁真逐渐靠近和放大的脸。
……接着,他愣住了。
决绝的深吻后,是试探的、温柔的叹息声,脸挨着脸,贴一贴,蹭一蹭,细微的声响,袁真俯下来,挨到他的身上,衣料之间的轻微摩擦声,以及袁真倏地抬起头,坐到他身上,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忽而凝重又哀伤的眼神……以及,一轮又一轮蜻蜓点水般的啄吻。
实施了这种罪行后,袁真甚至拿了水杯给艾登喂了几口水,稀释了自己的花香,还轻柔地把面巾沾湿了,给艾登擦了擦脸,擦了擦嘴,清理了“犯罪现场”,擦掉了属于他的、玉簪花的香味。
艾登:“……”
他呆住了,看得太专注了,因为带着耳机,他倒抽气的惊叹声,连自己都没发觉。
“啊啊啊啊啊!”袁真从书架后面露出头来,看到了艾登的电脑屏幕,忽然像是触电般地大叫了起来。
他猛地扑过来,抱住了艾登的笔记本电脑就要往地上摔。
“袁真!你给我放下!”艾登站了起来,将耳机摘下扔到了桌子上,面红耳赤地看着袁真,却忽地笑了出来,这一笑,几乎站不稳,只朝他道,“给我放下,这电脑你可赔不起,里面特别多重要的东西,都是重要的证据!”
袁真苦着脸看着他,犹豫了片刻,最后,把检察官的笔记本电脑给他好好地放到桌子上了。
然后手抠着手,一脸复杂地看着艾登。
如果他现在能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多么五味杂陈了。
“……袁小丙,你这个流/氓犯!”艾登说完,先把手撑在桌上支撑着自己,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换成了严肃脸,“你不止是猥/亵我,现在还升级了,直接对昏迷的我耍流/氓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啊,守身如玉到今天……都被你给玷/污了!”
“艾检……”袁真这一刻很想哭,很想回家。
“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你都对我做什么了?!”
“我一个omega能做什么啊,你有没有生理常识,”袁真可怜巴巴地道,“我就是亲了几口,没干别的。”
“你为什么亲我?你是不是喜欢我,说!”艾登打蛇随棍上,立刻逼问他。
“我……我不是的,”袁真连忙道,“我平时在路上看到小猫小狗也喜欢亲一亲的……”
“……好哇,你不但在身体上侮辱了我,还在语言上轻慢我,把我跟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画等号……”
“不是不是,我就是……逮谁就亲谁,”袁真心慌意乱道,“新兵营里的人都没少被我偷亲……”
“啊?”艾登的脸色发白了,声音逐渐严厉起来,“……你难道是个淫/魔吗?!”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袁真还低着头,在那抠着手指头,艾登已经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外走。
“去哪儿?!”袁真拖住他的手,非常害怕地望着他。
“你这种人放到军营里太可怕了,我要立刻带你去找于浩海,统计下受害人到底有多少、新兵营里到底有多少人被你猥/亵过!”
“不、不!”袁真被他拖得只得蹲了下来,连声求饶,“我错了,错了,我再不亲你了,你放过我吧,我给你写道歉信,我写一车的信都行……”
“我留着卖废纸啊?没用!你给我从实招来,都还亲过谁!”
“……就亲过你,”袁真的眼睛红了,急得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艾登,“就亲过你一个人,没亲过别人。”
“你亲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犯罪了。”袁真说,“你把我抓起来吧,就在史密斯先生旁边开个单间,让我住进去。”
“你以为住个一两天就行了?”艾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要判你终身□□。”
“……那也行。”
“我还要告诉于浩海。”
袁真哀求地看着他,留下了无声的眼泪。
“……你为什么那么怕他?”艾登心有不忍,将他拉了起来,拥进了怀里,低着头皱着眉,深深地望着他,“你心里还有他?”
“没有,”袁真摇了摇头,“他是我的上级。”
艾登望着他,叹了口气:“或者,你还有别的赎罪的方法。”
“什么?”袁真的眼睛亮了起来,还含着晶亮的泪水。
“以吻还吻。”
艾登单手将他揽腰抱了起来,放到了偌大的办公桌上。
袁真第一次来这里时,就感慨检察官的桌子竟然有那么大,能放下好几个电脑,厚厚的一沓又一沓高高的文件,传真机,打印机,座机,墨水,钢笔,报纸,水杯等等。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是被检察官先生放到桌子上的“东西”。
艾登的吻是深沉有力又缠绵悱恻的,毫无技巧,只有感情。袁真沉醉在他的温度和湿度里,陷入那沁人的青翠的芦荟植物清香里,似乎闻到了阵阵春天的气息。
艾登像是耀眼的太阳,把他的幽暗、孤僻、冷漠,以及他的自卑和孱弱,都拿到了阳光下,摊开来,狠狠地暴晒了起来。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沉醉在艾登的气息中,不知过了多久,却被压得手掌和腿逐渐痛了起来,痛得他忍不住扭动双腿去躲避那一次次伤他的东西。
他忽地想起了史密斯的话,史密斯说卜青雄是讼棍,艾登是法棍。
“今天……就到这里,”艾登从他身上和桌子上下来,侧过了身,背对着他,“我去史密斯那里睡,你反锁上门。”
没等袁真说话,艾登已经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