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30分,从监控画面里,能看到有omega战士往楼上走,这是因为10层东侧的演奏厅里,有请来当红乐队们在演唱,很多人在里面观看。”
梁文君转换视频画面,指着上面的人影:“到了10点,这两位仆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没再上去过,半小时之间,楼道里空空荡荡,直到10点30分左右,张雁丽开始上楼。”
范恒满看到画面中的张雁丽抬头,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
“能理解成这两位仆人是下来找张雁丽,并请他上楼的吗?”范恒满问道。
如果是这样,查清楚两个仆人的归属,就能知道当晚是谁召唤的他。
梁文君道:“不能。你看,从张雁丽上楼后,不断有omega战士往楼下走。”
“这说明了张雁丽有可能去自发叫战友们回来,因为新兵营战士的作息时间是11点整,准时熄灯。”范恒满道。
梁文君点了点头,有些佩服这个新兵王的敏锐,有些地方他只要一点出来,范恒满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他看向一旁沉默了很久的于浩海:“你是来旁观的?”
“是,”于浩海道,“当晚的事我不了解。”
实际上他就是想看看范恒满的水平。
“从这里再往后,张雁丽没有下楼,同样的,也没有别的omega上楼,可以说在10点30分到张雁丽坠楼的时间11点30分里,可以排除所有新兵营战士的嫌疑,”范恒满道,“梁警长,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梁文君不置可否,晃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了五张alpha的公示照片。
“这两人是我击毙的,经证实,一个是比尔逊的护卫亲兵,属于anger战士,一个是后勤兵,这三个人,是后来自首归案的,一个是公主的保镖,一个是统帅的亲兵,还有一个……”
“刘新元!”范恒满震惊地看着那个年轻稚嫩的面庞。
“是,他是你们这届新兵营战士。”
“不可能,他特别怂,哪里敢去围攻张雁丽?!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他们都喝了酒,而且喝了不少,”梁文君道,“这几个人,身份五花八门,却凑到了一起,就在11层的偏角立了一张桌子喝酒……”
“他们怎么认识的?”范恒满看向这几个人的照片,看到其中两个人都属于anger,忽然明白了,“是曾经的后辈。”
“是,他们都是原来被我和艾检合伙查办的元成老部下们,是曾经的a军同字‘后辈’,只是这位刘新元,是再隔一辈的后生。”
这种情谊,往往是从父辈结缘,像于浩海、尹瀚洋和艾兰、袁真、王俊,甚至李茉莉,这都是“后辈”的关系,虽然以后可能各谋生路、各自发展,但小时候他们因为父亲是同队战友的原因,曾在一起玩儿过,所以关系甚密。
这样的五个人,喝了酒发了颠,看到了独自上来的张雁丽,因色起意……
范恒满想了想,还是说道:“不对,以我对张雁丽身手的了解,这五个人就算一起朝他发难,他至少也会撂倒三人,不会转身就逃,而且,遇到危急情况,他理应往楼下人多的地方跑,而不是往楼上跑,除非……楼上的王族们,有谁给了他能庇护他的假象……”
他恍然地看向梁文君,以及在一旁一直等着他给出答案的于浩海。
是某一个位高权重的夫人。
当天晚上,能让张雁丽在面对危险时不往人多的楼下跑,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说明一定是12层的某一位夫人听到了动静,招呼张雁丽上去,张雁丽见到是同性,放下了警惕,才往上跑,没想到……反而进到了死胡同里,不得不奔上天台,跳下高楼。
范恒满站了起来,转身要走,于浩海出声道:“去哪儿?既然已经推测出是哪一类人,你能怎么办?”
你是胆敢怀疑公主们,还是怀疑王妃和郡主?
无论是谁,他作为草根出身的兵王都是惹不起的。
“如果你告诉了方中将,他也顶多是找凯文逊理论一番,最终弄得证据不足,攀诬王室成员不成,不欢而散,”于浩海悠然道,“那我倒是乐见其成,最好殿下把你们方中将直接赶出anger。”
范恒满道:“我去驻军大营。”
王子、王妃、公主都不是他能触碰的人,但新兵营战士刘新元,是他能找到的突破口。刘新元现在虽然被羁押了,但他的朋友们,可都在驻军大营里了。
范恒满走后,梁文君和于浩海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
“大公主当时在哪儿?”
“你倒是直接。”梁文君道,“案发时她在演奏厅里,怀里搂着王宇行,还和乐队成员拍了合影,是铁打的证据。”
于浩海点了点头,这他就没别的怀疑对象了,王室成员里再就塞西莉和王俊跟他熟悉一些,别人都不了解。
“很奇怪,张雁丽就出现了一天,”于浩海道,“如果是大公主的话,还有作案动机,比如请张雁丽重新考虑,加入anger。于总给的时间限制是离开那里之前,给他答复,公主可能想对张雁丽进行最后一次游说。如果不是的话……我真猜不到凶手是谁。梁队,你有思路吗?”
“没有,我击毙的两个人是这一酒桌人中的两个,当时看到他们的时候,只觉得他们追杀张雁丽的样子特别凶残,我开枪示警根本没用,而且这个案子全程人证、物证、监控视频、时间线都非常完备,挑不出疑点来。目前从咱们这里来看,如果小范那边问不出东西来,咱们只能等张雁丽苏醒。换句话说,如果就是这一桌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杀掉决心投奔你的战士,借酒行凶,咱们也说不出别的来。”
“是,凯文逊决心掩埋事实,学法律的大公主全程监督操办,一套流程下来,无懈可击,咱们又能查出什么,”于浩海道,“只是,梁队,你为什么当晚会出现?”
梁文君问他:“方倾跟你说了吗?”
“说了啊。”
“说了什么?”
于浩海:“……”他忍不住想笑。
“竟然诈我,”梁文君无语道,“这个有关别人的隐私,我不知道方倾同不同意我说,因为我去了,最终也一无所获,只是撞到了几个人在追杀omega的排头兵。”
于浩海点了点头:“还好你去了,不然张雁丽这条小命也就稀里糊涂地送了。这些年,我们反反复复从各个角度找王室的疏漏,却比以前跟卜正那一仗还要难打得多。”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对手不一样了,撤出案发现场的命令,竟然是统帅亲自下的,”梁文君道,“你觉得他的双商如何?”
“不在我父亲之下。”于浩海坦诚道。
“再加上奸猾狡诈的凯文逊和道貌岸然的大公主,”梁文君道,“这一仗可不好打。”
于浩海点了点头,在外征兵打仗,他不怯于任何人,只是回到驻地,又不是他这样的人的主场了,想想就很无力,王室别说捏死一个新兵营战士了,就是这新兵王,也不在话下。
“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这范恒满叫回来,干脆让他别努力了,”梁文君道,“他是我岳父的爱徒,康总的得意门生,一旦伤了他,我不好交差。”
于浩海哼道:“我出师两年,处处碰壁,被现实击打得狼狈不堪,坐牢就坐了两个多月,还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他这新兵王就想免了?没门!非让他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一腔热血终会变凉、变冷、变硬,这几乎是兵王出师后必经的试炼,谁又能逃过?
梁文君见他对范恒满充满敌意,气焰嚣张,不禁笑道:“是兵王见不得兵王吗?于上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什么风格?”
“慷慨,大度,凛然无惧,提携后辈,”梁文君道,“艾兰把他仅有的溢美之词都用来形容你这位主将了。”
夸得让他心里一阵阵泛酸。
于浩海笑了笑:“那得看是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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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恒满来到了驻地军大营,对里面的校场、训练场、练枪场和angel、anger、amy三军分布驻扎区域,都没有什么探索的兴趣,而是一到地方,就把跟刘新元交好的新兵营战士们聚集在一起开会讨论。
刘新元是个在新兵营里很低调、很内向的人,跟着朱润城一路蒙混过关,走到了出师的这一步,填的志愿是anger,才跟范恒满一队,投奔了方倾。
只是,这样一个人却在酒桌上对他的战友张雁丽行凶,实在是想来荒谬至极。
“我们是在一起吃了几口饭,但他那三天都没怎么跟我们在一起,”新兵营战友们说,“他说他有叔叔在anger,做到了亲兵的位置,炫耀了很久。”
“有两天晚上根本没回来,出事那天,也是抱着酒过来,说是他叔叔给他的。”
“什么酒?”范恒满问道。
“好像是洋酒,l打头的……”
“朗姆酒,小殿下的信息素。”
“不是说后来更正了吗?小殿下的信息素是伏特加。”
“是吗?反正咱们这几桌根本没看到有啊,不都是啤酒……”
范恒满认真地记下他们的话,散会后,走出会议室往楼下去,却碰到了跟他同届的比尔逊殿下。
比尔逊正插着兜,嘴里叼着烟,笑着跟anger的几名老兵说话,看到了范恒满路过,吐出了一个烟圈儿。
“范恒满,看到我不知道叫人吗?”
范恒满转过头,看着他:“叫什么?”
“殿下。”
“好,平身吧。”范恒满点了点头。
“操!”比尔逊把烟头淬在了地上,走了过来,身旁的几个老兵都跟上了,“你还以为这是新兵营吗?还有康总还是左长官罩着你吗?”
“我不需要任何人罩着。”
“也没人会罩着你,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比尔逊一下下点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后推,“既然都进了anger,我是殿下,你对我就要拿出你臣民的态度来,要分得清大小王,别以为你是永远的兵王,总对我呼来喝去的,你的电棍可没少打我。”
范恒满的嘴角抽了抽,只想快点往楼下走,比尔逊却拦住了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叫我殿下。”
“殿下!”范恒满大声道。
“很好!”比尔逊轻蔑道,“军队里有军队的法则,你比不了你上一任和上上一任兵王,于浩海是于总的长子,那丁一劭原来也是阿诺德的儿子,现在,他是李传光李总的儿婿,还是有靠山,你有什么?你卖大米的爹?卖药材的哥?你要识相点儿,你这个农民……”
提到了范恒满的家人,终于让他动怒了,他冷笑道:“是,我是比不了他们,就像你也比不了威尔逊殿下和凯文逊殿下一样。我是农民的儿子,但我是写进族谱第一页的嫡子,你是什么?你是比他们都逊的比尔逊,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比尔逊的脸色发青,往后退了两步,“给我打!”
几个anger老兵痞里痞气地把袖子撸了起来,为首的anger军长蒋大龙,上下打量着范恒满:“这就是新兵王?看着也不怎么样啊!咱们练练!”
范恒满和越来越多的anger战士们殴斗起来,本来应该由方倾来给他们一一引荐,将范恒满和他从新兵营带出来的战士们编进anger部队番号里,只是这一动手,逐渐演变成anger老兵和anger新兵的新旧势力对打。
等到方倾匆匆赶来时,殴斗的范围已经完全变成anger内部打斗,就在驻地军大营校场上演,amy和angel战士们都在一旁观战,阎世雄说不管,刘赢不在这里,也没有人拉架。
“都给我住手!”
方倾走进校场,一看这奇葩的场面,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再看到范恒满脑门上的血,当即甩手,一电棍抽到了蒋大龙的脸上。
蒋大龙怒目而视:“怎么只打我?!”
“你一个从军20多年的老兵,带头霸凌新兵!我不打你打谁!”方倾拎着电棍一步步逼近他。
“他、他是兵王,我怎么霸凌他了!”蒋大龙眼神畏缩,理不直气壮。
“他们一共才多少人,你们多少人?!”方倾用电棍指着周围一圈儿,“数千人对阵新兵营800战士,你们也好意思?也要个脸?!”
老兵们见他发怒,都忍不住后退,生怕他拿出个什么生化武器来,让他们遭受酷刑。
“谁起的头?”方倾转过身,问范恒满。
范恒满看向了隐藏于人群中的比尔逊,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方倾却循着他的目光,拿着电棍,走向躲在人后面的比尔逊。
“……方中将,”比尔逊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躲闪,不敢看他,“我大小是个殿下,是我哥……”
方倾抬手,快准狠,一电棍狠抽在他的脸上!
顿时电光闪过,滋啦作响,留下了皮肉烧着的味道,甚至还冒了烟。
“你敢打我!”比尔逊捂着灼痛的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嚎叫道,“我是凯文逊殿下的弟弟!”
他一冲动想往前冲,却被其他anger老兵们拽住了,比尔逊不知方倾的厉害,但他们知道。
“你去找你哥去,看他能把我怎么样,”方倾握着范恒满的手腕往外走,“对了,这位是我弟弟,你给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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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方倾在开着车,范恒满发现他竟然一个副将都没带,像是专门来驻军大营找他,心中高兴,把从梁文君那里得到的线索,全盘托出。
“于上将怎么说?”方倾问道。
“他一直在旁听着我和梁警长的对话,没说别的,只是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
方倾心中思索,原来是王室中的某一位夫人叫了张雁丽,这就能理解统帅和凯文逊为什么维护了。
可究竟是谁呢?
“方中将,你会跟凯文逊殿下就这件事起争执吗?特别是我今天……还惹了他的弟弟。”
方倾笑道:“咱们这位殿下的哥哥弟弟多了去了,他都不怎么在意,你放心,他没什么兄弟情。至于争执……以后你会发现,这是常态。”
“于上将说希望你被殿下赶出anger。”
方倾轻轻撩了一下眼皮,白了上空一眼:“这是他多年夙愿了,不用理他。”
范恒满静静地看着他。
他好像对于浩海一直以来的应对办法,就是不理他。
“看什么看?也担心我的车技?”方倾问道。
“不是,我觉得你开车非常好!车技很棒,还会漂移!”范恒满大声嚷道,还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方倾忍不住笑了,他之所以还要看着这个大车出来接范恒满,一是想知道案情进展,二是想证明自己。上午竟然连刹车和油门都分不清了,为什么一碰上于浩海,他就手脚都畏缩起来,真是让人憋屈。
“于上将对我追随你这件事,好像有些计较……”
”不用理他。”方倾皱了皱眉。
“可不理他好像不怎么好使,”范恒满说,“恐怕还会像今天一样,跟于上将进行一场恶战。”
方倾微妙地觉得他好像把于浩海等同于比尔逊,便说道:“他也不是完全乱来的人,就是……脑子不转筋,他跟比尔逊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特权阶级,名门之子。”
方倾看了他一眼:“不是,他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他可能会因为我的原因,让你觉得他有些难缠,但大事上他是讲理的人。你最近就别搭理他,也别看他,别跟他说话。”
这听起来像是路遇恶犬的应对办法。
“可是,方中将,为什么要忍他呢?”范恒满道,“冒昧地说一下,你们已经离婚了对吧?他无权干涉你的交友和工作,甚至开不开车。”
“我就是忍无可忍才离婚的。”方倾无奈地道。
“可是看起来没什么用,你们有孩子,他有的是办法。”
“他过几天就走了,一两年才回来一次。”
范恒满听到这里几乎无奈了:“这是鸵鸟的应对办法,而且快要和平了,他不会永远在外地,你也应该……拥有新的幸福。”
方倾将反向盘打直,车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平稳地进入关口,驶向前方。
新的幸福,方倾从没设想过,于浩海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不忍耐,又能怎么样,每次他乱来的时候报警抓他?不可能,于浩海是要上前线杀敌的人,动了他,方倾唯恐妨害国计民生、国家安定。
告诉他爸?让于总把他痛殴一顿,打得他吐血倒地,心碎流泪,抱着黑崽,求方倾再给一次机会?如此种种,又不是没有过,方倾并不会因此感到痛快。
“你可以利用我,让他离开,”范恒满向他提议道,“我有24根肋骨,我愿意为你拼尽最后一根骨头,只要他能走,只要你能真的开心。”
方倾笑了,转头看着范恒满。
他的脸上还有跟老兵们互殴的红肿淤青,同样还有的,是年轻的赤诚和天真。
这种朝气蓬勃,于浩海曾经也有过的,只是五年多的锤炼,现在的于上将,已经锐不可挡、不复从前了。
“阿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方倾叹了口气,“只是24根肋骨,真的不够他打的。你还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