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安听到葛云朝的话,直觉反应:屠一刀不过是一心隐退的杀手,他什么时候成了葛云朝的仇敌了?
早在葛云朝入住培元镇的客栈那天,沈安安就知道了,镇上新来了屠户一家,男人诨名屠一刀,砍肉娴熟又精准。
培元镇在兆安江码头废弃之后,整个镇子随之凋零了。启封城之战后,培元镇稍稍恢复元气,但整个镇子的人口还不到桃花寨的三分之一。
兆安江码头关系南北船运,沈安安推测,朝廷想要进一步疏通京城与南方的运输商道,必定会注意到培元镇,因此她早早在培元镇安排眼线,培养心腹。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她想知道,别说是谁家添了孙子,就是哪家的母猪生了几只小猪,她都能知道小猪身上的花纹。八壹中文網
因此,即便她没有机会面见屠一刀,她很快就知道了,他是武功超凡的杀手,他的暗杀对象很可能是葛云朝。
一开始,沈安安以为,屠一刀与当众刺杀葛云朝的黑衣人是一伙的,直到负责监视屠一刀的人回禀,他的女儿病得很重,他一心为女儿治病,只在闲暇的时候才会注意葛云朝的消息。
杀手的生活犹如在刀口舔血,大部分人没有稳定的生活,更不会有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带着家人,尤其是老弱病残。
沈安安见识过葛云朝的武功,也知道他身边有很多高手,所以她压根没打算多管闲事,也就没有好奇其中的原因。直到葛云朝把她软禁在县衙,她开始策划“死遁”大计,这才见到了屠一刀的妻子。
屠一刀的妻子说,他们很早就想过简单的生活,专心为女儿治病,奈何杀手和小饭馆的店小二不一样,不是想不干了,就能不干的。
沈安安和屠一刀的妻子相互试探几个回合后,两人决定联手制造一场刺杀葛云朝未遂的行动,双方一同死遁。
整个计划十分复杂,且每一个环节的风险都极高。
就拿顶替他们的那几具尸体来说,在他们筹划准备阶段,他们并不知道山洞内会发现尸体。如果不是那些无辜的死者,他们光是寻找身形相似的尸体,足以引起怀疑。
沈安安挑挑拣拣,将大致经过陈述了一遍,冲着葛云朝讨好地笑,软声软语地拍马屁:“世子是仁善之士,我才敢如此放肆。哪怕计划败露,世子也不会与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计较,对不对?”
葛云朝耐心地聆听沈安安的“片面之词”。她没有说谎,她只是挑对自己有利的话术而已。若她不是沈安安,他早就以“刁钻”之名,把她拉出去打板子了,而此刻的她竟然还细心地为她倒茶水。
“世子,你笑了,就是不与我计较了,对不对?”沈安安眼巴巴看着葛云朝。她也不想这么卑躬屈膝,谁让她做错了,而桃花寨没人打得过他呢。
葛云朝不答反问:“屠一刀一家人呢?”
沈安安回到:“当然走了啊。”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别问我他们去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
葛云朝追问:“屠一刀受雇佣杀我,你就没问他,是谁想杀我?”
沈安安心虚地垂下眼睑。她当然不能问屠一刀的老婆,是谁想要葛云朝的命,显得她很关心他似的。
不过,那时候她以为屠一刀和截杀葛云朝的黑衣人是一伙的。她接连两次询问葛云朝,是否知道是谁想要杀他,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她何必多事呢。
她再接再厉讨好葛云朝:“世子武功这么厉害,又有那么多忠心的手下,没人有伤得了你。”她双手抓着他的衣袖,仰着头看他,露出最“真诚”的笑容。她这样子,足够狗腿了吧!
葛云朝小心翼翼地伸手,覆盖她的手背。察觉到她并没有抗拒,他假装不高兴地抱怨:“如果我没有识破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了?”
“呵呵。”沈安安假笑。她都已经“死”了,当然不会再见他。这话不能说,她只能傻笑。
葛云朝知道答案,他委屈地追问:“这些日子,我对你不好吗?”
“很好,很好,世子对我很好。”沈安安笑得脸都快僵了。
“那你为何这样对我?”
“呵呵呵。”沈安安有些不耐烦。她都已经说了,她误会他想要睡她,她不敢明着拒绝,只能假死。他要她说几遍啊!
葛云朝眼见着沈安安即将破功,忍着笑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啊!”沈安安尖叫一声,猛地站起身,弹开一大步。
“怎么了,安安?”哑男走到门口,戒备地盯着葛云朝。
“没事,我看到一只大虫子。”沈安安急促地解释,脸颊火辣辣的。
哑男转身退回廊下。她当然看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曾几何时,她与赵沛碰杯的时候,她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她也会脸红。
她是杀手不眨眼的女将军,可她也曾是少女。世上的女子,无论她们是什么身份,无论她们高矮美丑,所有的少女情怀都是最美丽的诗歌。她的爱情沾染了鲜血,她希望沈安安的爱情是能开出最明艳,最纯粹的花朵。
屋子内,沈安安又羞又赧,生气地说:“总之,我误会了你,是我不对,作为补偿,我帮你找到杀害柴先生的凶手,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葛云朝突兀地问:“你知道孤狼吗?”
沈安安认真想了想,摇摇头。
葛云朝正色说:“屠一刀是孤狼,孤狼没有家人,更没有朋友。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只有他和雇佣他的人知道。若是有第三人知道了任务内容,他必须杀了那人。”
沈安安失神地坐回椅子上。屠一刀的任务并不是刺杀葛云朝?她被利用了?
她老老实实解释:“去县衙找我的女人就是屠一刀的妻子珍菊。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我和屠一刀裹着沙毯躲在炕下。等到火灭了,哑男把我早就准备好的大棺材送来,我们缩在棺材里面出了镇子。再后来,我和屠一刀分道扬镳。按照我们一早说好的,他与妻子、女儿汇合之后,一家人找个地方隐居。”
葛云朝被她的话吓出一声冷汗。那个珍菊,所谓的“屠一刀的妻子”,她会武功,他们在县衙的日子,她时时刻刻跟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安安。这几乎等同于,屠一刀夫妻捏着沈安安的生死,而他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