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窈娘是阴阳人曝光之后,葛云朝就向沈安安介绍了大周的绣衣司,包括其麾下的瘦马、异士等部门。
异士是指拥有特殊天赋的人,是绣衣司从各处搜罗来的,平日里豢养在绣衣司等候差遣。与瘦马、阴阳人相比,异士的待遇相对比较优渥,不过绣衣司对他们的洗脑都是一样的,要求他们随时随地自愿为主子奉献生命。
对穷苦人家而言,蓉喜活着是一个累赘,但她十岁的容颜,却有成年人的心智,很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拿到细作无法得到的情报。
虽然葛云朝身边也有斥候、细作收集情报,但他对绣衣司深恶痛绝。用他的话,但凡大周把鼓弄歪门邪道的时间与财力,全都放在百姓、军队的身上,后周就不会灭国。
蓉喜的容貌、打扮、身段确实和十岁小姑娘无异,但一个常年生病卧床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独自随陌生人的韩栩,去到一个全是陌生人的地方。
自从她抵达桃夭居,她一直在哭,但她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一家人的境遇,也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在此过程中,她精准地辨认了每个人的身份。一个胆怯的小女孩绝不可能有她这份镇定。
因此,若是要回答蓉喜,她在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只能说她浑身都是破绽。
不过,沈安安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蓉喜。她审问蓉喜不过是隔山打牛,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柳彦行。
当下,柳彦行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蓉喜。他确实想知道,蓉喜是谁派来的,想对他传达什么信息,但是比这更重要的事,她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因此,他宁愿她马上断气。
沈安安讲完了“故事”,见蓉喜奄奄一息,吩咐沈忠:“先这样吧,晚点把她和韩栩一起送回去。”
柳彦行急道:“安安,你要么救她,要么给她一个痛快,不能这么折磨她,她还是个孩子。”
沈安安反问:“柳当家想救她,还是想亲手结果了她?”
柳彦行又一次觉得,沈安安在怀疑他。他脱口而出:“医者仁心,当然是救她性命。”
沈安安点头:“那你就救她一救吧。”
柳彦行愣住,沈安安从来不会这么好说话。
沈安安反问:“怎么,柳大哥又不想救她了?还是你觉得,救不活她了?”
“安安,不要这么任性!”
又是一副她胡搅蛮缠的口吻!沈安安厌恶至极,懒得与柳彦行废话,转头询问葛云朝,他什么时候和赵沛一起离开。
葛云朝控诉沈安安不近人情,要求留在桃夭居用午膳。
两人说话间,柳彦行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蓉喜的身上。他是大夫,哑男的那一剑靠近心脏,蓉喜流了那么多血,大概率活不了了。可他没有亲眼看着她断气,他总觉得不安心。
眼下沈安安和葛云朝站在这里闲聊,他无法靠近蓉喜,心中犹如猫抓似的难受。
沈安安就是想要柳彦行难受,她一直希望他能有所行动,而不是像乌龟一样,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龟缩起来。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这样一个孬种,是如何策划五年前那场截杀的。
与柳彦行同样难受的,还有铁匠铺的柳烟青。
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她真心地希望,自己能为桃花寨的每一户村民打一套农具,锄头、镰刀、耙子,还有锅子、菜刀,每一样都是必须的。
她恨极了倒卖兵器的王家,也讨厌背信弃义的天门寨,但她亲自去废弃的铁矿看过,确实一点矿石都没有了。
最近这三年,她一直在协助沈安安,在附近的县镇暗中购买废铁,可沈安安想要弓弩茅盾,那些破旧不堪的锅铲对打造兵器来说,那简直是杯水车薪。
如果他们能有一座铁矿,那该多好啊!
柳烟青知道,这是做梦。如果桃花寨有一座铁矿,就等于他们全都发财了。哪怕铁矿多用来制造兵器,衙门不允许他们私自开采,他们也可以……
她禁止自己继续做梦,专注地看着炉内的一堆烂铁。那些破旧的铁器都需要重新炼制,再进行打造,整个过程费工费时,但聊胜于无。她必须强迫自己不断地做事,她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突然,桃夭居的下人向柳烟青汇报:“夫人,魏王爷想看打铁,沈总管请您帮忙照顾一二。”
门口,赵沛惊讶的注视柳烟青。之前她是漂漂亮亮的大当家夫人,钗环摇曳,面若桃李,此刻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也用蓝印花的头巾包了起来,身上没有一件首饰,脸蛋被炉火熏得通红。要不是他见过她,他都不敢相信,她是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
赵沛上前行礼。
柳烟青呼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工具,客气地回礼,问道:“不知王爷想要看制锅,还是想看制作农具?”她刻意解释,“我们只懂得打造农具和炊具。”她的言下之意,桃花寨没有私造兵器。
赵沛见过桃花寨的弓弩,也摸过沈安安的匕首。那把匕首打造得真好,没有半分装饰,却又精巧锋利。可惜了,在沈安安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回道:“我就是随便看看。”他故意装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柳烟青莫名其妙,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赵沛。
她很了解赵沛,还有他的家人。赵沛就是个暴戾的草包,在战场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如今他没有仗可以打了,又打上了“剿匪”的主意。他根本就是手痒了,想杀人,却又在这里装出道貌岸然的模样。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一刀杀了他!
赵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问:“我得罪过柳姑娘?”他故意改了称呼。
柳烟青笑了笑,摇摇头:“王爷为什么这么问?”她引着赵沛往后面的空院子走去。
赵沛不紧不慢地跟随柳烟青,暗暗留心四周的环境。整个院子有开间,也有带锁的屋子,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每个物件都充斥着岁月的痕迹。
这里是一间年代久远的铁匠铺,至少经营了三代。
他试探柳烟青:“听说柳姑娘是老铁匠夫妇领养的……”
未等赵沛说完,柳烟青一把扼住赵沛的脖子,把他压制在院中的老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