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小道上,艳阳四照,整个大地都仿佛被烤出了一团火。
在这样的中午头大热天,一般人都不愿意出来活动。所以整条道路都没有一个行人。只偶尔会有一辆马车或几匹马奔驰而过,带起一路灰尘,这灰尘在太阳下四处飞舞,倒显得更热了。
不知过了多久,羊肠小道的头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身形消瘦,羸弱不堪,一身青色的袍子破破烂烂,像块抹布一样地挂在身上,而且那袍子不止破烂,还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的痕迹。这些血迹配合着他披散的头发和无神的脸色,给人一种更加穷困潦倒的感觉。
当那个人在羊肠小道上走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装着货物的马车经过。赶车的人看到这人影,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骂道:“呸,哪里来的流浪汉,真恶心。”
骂过一声后,赶车的马车夫还特意将马车冲着那人影赶去,似乎想撞他一下。
毕竟天气炎热,赶路的人难免心情烦燥,能有个人拿来出出气也是好的。马车夫出身低微,也拿不了别人出气,但是对付一个流浪汉还是没有顾忌的。撞他一下,折磨一番,既能出了心里的烦燥也能满足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何乐而不为呢?
要怪也只怪他运气不好,偏要在这种天气出来污人眼。
马车夫脸上露着恶意的邪笑,一甩鞭子,直直地冲着那个人影撞去。
那马车的速度很快,再加上车上装满了货物,这一下撞实了,很可能那流浪汉直接就被撞死了。
马车夫不在乎,毕竟一个流浪汉死了就死了,谁也不会在乎。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马车撞是撞过去了,但是撞过去之后的情景却完全超出了马车夫的预料。
因为在那马车撞上流浪汉的一瞬间,被撞倒的并不是流浪汉,而是马车。只见那马车撞在流浪汉身上竟仿佛撞到一块巨石上一样,整辆车因为碰撞的作用车仰马翻,货物翻了一地,那马车夫也在这道反撞之下一下子飞了起来,直直地在半空翻了几圈才狠狠地摔在地上,连鼻子都被摔歪了,顿时血流模糊。
至于流浪汉,这么大的一辆装着货物的马车撞上来,那流浪汉仿佛毫无感觉一般,甚至连身子都没有歪一下。继续磨磨蹭蹭地往前走,无论是脸上的神情还是身上的衣着,都没有任何变化。
摔倒在地的马车夫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顿时两股战战,浑身发抖。整个人五体投地地匍匐在地上向着那流浪汉求饶,唯恐担心这位流浪汉一个不顺眼就将斩杀在这里。
同时他的心中也无比的后悔,后悔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万没想到这看着邋遢不起的流浪汉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可惜现在再怎么后悔也晚了,他已经得罪了流浪汉,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未知。毕竟武者世界的人命如草芥,谁也不会为他一个赶货车的马车夫说话。
现在他只有一个祈求,祈求这个流浪汉能够看在他只是个小人物的份上饶他一命,就算打断他一条腿他也感激不尽了。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那流浪汉别说取他性命或者打断他一条腿,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漫无目地地往前走。莫说马车夫,甚至整个天地都似乎不在他的眼中。
直到那流浪汉慢慢地走远,完全看不见身影之后,趴在地上的马车夫才劫后余生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竟然没死,他竟然活下来了。马车上知道,他可能是遇到真正的隐世高人了。直到这时,马车夫才发现自己的浑身已经布满了冷汗,整个心里也仿佛是从寒谭里捞出来的一样,再不见之前的一点燥热,反而浑身冷的狠。
经此一事,马车夫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人,他一定要与人为善,再不和任何人起冲突。
都说人性易变,一个纯粹的小人受到惊吓打击竟也能转变成好人。也算是一个奇遇了。
暂且不说这马车夫,只说那流浪汉,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路上不时经过几辆拉货的马车。心情好的人看到这流浪汉就绕过他,对他不屑一顾。心情不好的就朝着他吐吐沫,嘴里混不吝地骂几声。甚至有一个人也因为无聊顾忌骑着马从他的身边跑过去,溅出无数灰尘。
然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流浪汉似乎都无动于衷,仿佛看不见一样,继续默默地往前走。
好在没再发生像之前那样故意撞人的事,否则,估计那几匹马或者都要保不住了。毕竟这些过往的马车和马匹,其实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就连马匹也不是那种平常意义上的骏马,而是一些毛色粗糙的杂种马,跑不快,拉不了重货。
而这条路上之所以出现这么多普通人和普通马,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小条羊肠小道的尽头就是一一片普通人的村镇,这条道就是这个村镇与外界联系的必经之路。所有的货物与人员往来都要通过这条路。
那流浪汉自然不知道此节,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周围无数出现什么他都不知道。然后他就磨磨蹭蹭地进了这个村镇。
其实流浪汉流浪了这么多天,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进村镇,之前的时候,他也经过两个普通人的村镇,只是没有发生什么事就离开了。但是这次却似乎有些不同。因为这次流浪汉在无意识地路过村镇的时候,正好碰到一群小男孩在村口玩。
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是最残忍的年纪,他们什么都玩,什么都敢干。不知道善恶,也没有好坏的意识,他们玩乐,只凭自己的兴趣,若没有大人的管束,什么都能干的出来。但是大人也不会时时刻刻地看着他们。所以,他们惹祸也是很正常的。
而不巧的,流浪汉到这里的时候正好被这群小男孩发现了。
“流浪汉,流浪汉。有个流浪汉到我们这里来了。”
“咦,这个流浪汉真脏,他衣服上这是什么?被人打出的血吗?”
“谁有黑狗血?赶快,把黑狗血浇到他身上去。”
“为什么要浇黑狗血?”
“你笨,黑狗血是镇邪的,像这样的流浪汉身上肯定到处都是邪气,我们要不给他浇黑狗血,说不定就会给我们村子带来霉运了。你看他衣服里这么多血,肯定是之前被浇黑狗血留下的。”
其实七八岁的小男孩哪里知道邪气哪里知道霉运,他们只不过想玩而已。
“可是我们并没有黑狗啊。”
“啊,对啊,我们没有黑狗,那要不就往他身上扔石头吧?把他身上的邪气和霉运都打掉。”
一言既出,大家全都兴奋起来。
“好,我们打邪气,打霉运。”
所有小男孩全都兴致勃勃地开始在地上捡石头。然后再迫不及待地冲着流浪汉扔了过去。
“我打中了。”
“我打中了。”
几个小男孩打中流浪汉,高兴地拍起手来。
“好样的,你们今后一年都不会有霉运了。”
带头的大哥说的煞有其事。
闻言,剩下的小男孩扔石头扔的更勤快了。
因为流浪汉的速度很慢,他们的石头倒是扔的很准,但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人小力气小的原因,那些石头在流浪汉的身上没有起任何作用。甚至连条皮都没有蹭破。只是石头上带的灰,让流浪汉看起来更脏了。
而那流浪汉也仿佛一无所觉一般,不管有多少人向他扔石头,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走路的速度都没有改变一点。
“原来这流浪汉不只是流浪汉,还是个傻子。”
“傻子,傻子。”
所有人都起哄起来。
然而,就在所有小男孩都在一边冲着流浪汉扔石头一边起哄的时候,突然一道女声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那道女声也是一个小孩,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也是只有八九岁左右。此时正在瞪着眼睛看着那群扔石头的小男孩,圆圆的眼睛皱的紧紧的,满脸都是严肃的表情。
然而小男孩们并不怕她。甚至还起哄起来。
“我们给流浪汉去霉气呢?小妮,你这么紧张这个流浪汉,难道是看上他了?”
“你们。”
被叫做小妮的小女孩脸一红,露出气愤的表情。
“你们胡说什么。看我一会儿告诉你们的爹娘,说你们欺负人,让你们爹娘打你们。”
正说到这儿,可巧就有村子里的人来寻那群小男孩。那群小男孩看到大人终归还是害怕的,立刻像鸟兽一般散了。
小女孩看着那些做恶的男孩子们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小女孩穿的朴素又简单,心地却非常好。她走到那个流浪汉旁边,看到他身上充满泥土与血迹的破烂衣袍,还以为是那群小男孩打出来的。虽然有些害怕,但小女孩还是忍不住问道:
“喂,你没事吧?”
然后流浪汉并不理人,之前向他扔石头的小男孩不理,现在这个向他表达善意的小女孩也不理。
小女孩想起之前的那群小男孩叫这个流浪汉傻子,想着他的头脑或许真的有些痴傻。欲要将这流浪汉放着不管,却似乎又有些不忍心。
小女孩看这流浪汉瘦弱的身体,想着这流浪汉大概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便忍不住说道: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家里还有两个馍馍。”
那流浪汉依然不理。小女孩看他神情,苍白的脸,无神的眼,果然是个傻的。竟不知怎么想,伸手抓住了那流浪汉没有沾血的一角衣袖。
“我娘说,大家都在一个村镇里讨生活,远亲不如近邻,需要互帮互助。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你虽然不是我们村镇的,但既然来了这里,那也算我们的邻居了。”
小女孩涉世未深,将自己娘亲教的几句话记在心里,竟是就这么把一个流浪汉拉走了。
而那流浪汉原本就没有任何目的地可言,有力道拉着他的袖子,他竟然也就这么跟着那小女孩走了。
得亏那小女孩虽然涉世未深,但还知道不能随便带陌生里进家门的道理。便在离他家不远处的一处墙角里停了下来。把流浪汉按在墙角里坐着,说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馍。”
那流浪汉似乎完全不知事,既然被按在墙角里,就直接瘫了下来。脑袋往后一靠靠着墙壁,迷迷糊糊之中很有睡过去的意思。
那小女孩见那流汉浪坐好了,就飞快地跑回家里,将锅里的两个馍抓了起来。
小女孩的父母还不知道她带了个流浪汉回来,见她拿了馍就跑忍不住问道。
“妮妮,你这是去哪儿?拿馍干么。”
小女孩飞快地喊道:“给个很饿的人。”
小女孩的父母不明所已。还想再问两句。可惜小女孩已经跑了。
“别管她了。”小女孩的父亲说道:“妮妮一向懂事,不会惹事的。”
小女孩的母亲虽然也知道女孩的性格,但是终究是不放心,忍不住跟出来。然后就看到小女孩将两个馍馍给了一个墙角的流浪汉。
看到那流浪汉身上的血,小女孩的母亲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想拉自己的女儿。做母亲的虽然教育孩子要与人为善,但是也不愿意孩子有危险。很显然,这个流浪汉看着就不太安全。
好在小女孩把馍馍给了流浪汉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小女孩拉过来说道:“妮妮,你怎么随便带人回来。这是谁?”
“娘,这是一个脑子不好的流浪的人,他身上的血都是今天虎子他们打的。我看他可怜,就带他回来给点吃的。娘不是也说,远亲不如近邻,要好好相处吗?”
小女孩说的天真,她的母亲却是知道,那流浪汉身上的血绝不是今天被打出来的,那么大片的血,不说虎子那群毛孩子打不出来,就是凭这干掉的程度,也不是今天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