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三挑了个好日子,推着板车上了庄二家,将老头老太的家什收拢收拢,连同着装了银钱的旧木箱子一起,高高兴兴的搬回了家。
他哪想着大房便宜没捞着,倒喜从天降,是又给自己弄了不少水田和旱田来。
庄三这几日是快活的觉都要睡不着了。
二哥那个蠢得,分家便分家了,还主动提出把所有上等田亩给了他,自己只留了两亩旱田,说是指望着他好好打理,多挣些银钱,不要亏了爹娘吃穿用度的。
开什么玩笑,这没两月都要秋收了,十几亩水田就这么白送,还连带着里面的粮食,自己简直是赚疯了!
不就是哄得爹娘开心吗,这活他熟的很,不需要人来关照,就干的溜了很。
只是……
庄三还没到了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混合着孩子哭闹的叫骂声。
一声尖利,是他媳妇吴氏。
一声沙哑,是他亲娘钱氏。
若是这两人碰了面不要日日吵闹不休,那这次的事情才真是完美了。
心中叹了口气,庄三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进门。
“当家的!”
“三儿!”
他一进来,里面两个妇人,一老一少都紧盯着他,逼上前来争着就要他来评理。
“三儿,你这媳妇怎么回事?竟还同老娘我大呼小叫,还有点规矩没有!”
钱老太被前几日闹得那一出,气还没顺呢,胸口正堵着。结果来了三儿子家,这媳妇得了好处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到处给她脸色看,她哪能忍的了的?
“是是是,娘说的对,她不过个穷地方来的,根本不懂这些个,可得等了您多教教才行。”
庄三连忙给一旁的吴氏使眼色,一双眼睛都要挤了翻过去。
“你!”
吴氏在家也是要强的,哪在男人面前受过这闲气了,当即伸手就要往庄三耳朵上掐。
“哎!你做啥!”
庄三连忙躲过,把吴氏往边上一拉,压低了嗓子说。
“你干啥呢!娘只要在咱家好好住着,那田就是咱得,一年这个数!”
一只手正反抖了两下,庄三又冲媳妇啧了记,“你就先忍忍,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我总不能一直教你受委屈的。”
被那十几两的数字震了下,又得了男人的保证,纵使吴氏心里头再不爽,此时也是生生压了脾气,转头又对着钱老太做低伏小起来。
庄三家闹了鸡飞狗跳,庄二家却是冷冷清清。
“二郎,你真的不担心娘?”
媳妇李氏是个性子软的,之前一直操持家务,恭恭敬敬伺候公婆,从来对老太太都是有求必应。这些年婆媳两个虽不能说有多深的感情,但总归习惯了,这回人一走,家里空了,是有点不适应。
前几日分家一事闹得全村人尽皆知,她虽是也担心自家以后的生计,可现在更是忧心公婆老两口的生活。
她相公这三弟和三弟媳可都不是好相与的,时间短了还好,时日一长,少不得要给人气受。
“娘心里只有三弟一个好儿子。”
庄二自嘲一笑,三十几的汉子,这两日鬓边竟都生了些白发出来。
“以前是我想岔了,还当自己在娘心里是与大哥有些不同的。”
“结果弄到头来,我与大哥也没差了多少。”
庄二抬起头来,看了眼自己的媳妇,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苦了你,以后家中无田,我得出去做工,才好给你母子攒些钱来。”
李氏也是心疼男人,她家二郎勤快,孝顺,只因婆母偏心,便落得这样结果,就是一向性格绵软的自己,都是有些气愤的。
不过事情过去也便过去了,以后一家人好好的,只要踏实肯干,日子定不会差了的。
“二郎无需如此,保哥儿已经大了,也是能帮你分担些的,家里你们不用操心,总归活儿还比之前轻省些。”
话到如此,夫妻两视一笑,都是心中妥帖温暖。
庄二被媳妇安慰一番,心中已经不再那样难受,也好似移除了块大石一般,轻松不少。
“如今村里有番薯作坊招工,再不济还能去了酒坊干活,晴娘放心,我就是厚了脸皮求到大侄女那儿,也得将这事给办下。”
“二叔何须为此事烦心?我早就帮你想好挣钱法子了!”
这时却是门外一阵少女清脆笑声婉转而来,庄二和李氏一看,不正是大侄女可儿同侄女婿凌哥儿吗。
“二叔,我见您院门大开,自己进了来,不介意吧?”
庄可卿说着客气话,可却是一下走进堂屋,一点都不生分,举止透着丝亲近之意。
她身边的沈凌对着庄二夫妇颔首招呼,也随她一起进了来。
“哪里会介意,二叔是随时欢迎了你来的。”
庄二高高兴兴的拉了凳子出来请人做下,李氏则去灶间倒水。
待李氏端了茶水进得门来,庄可卿亲亲热热的拉着二婶坐下,端了茶盏喝了口水便说。
“二叔,二婶,你们是都不好奇我说的什么挣钱法子吗?”
少女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哪有前几日钱老太闹上门来时的冷若冰霜,此时只如三月春花一般,烂漫融恬。
庄二哪里猜的出,李氏也更是想不明白。
挣钱法子?
现在村里除了番薯作坊和养殖场,哪还有别的挣钱法子?
“二叔这脑子,定是猜不出了,大侄女你就别卖了关子,快说来听听吧!”
庄二心中又急又好奇。
现在家里的确困难,辛苦了半年的水田就这么全给了三弟,家里的存款也尽给娘拿走,一家吃喝用度都是花钱,若再不找了事来做,估计今年冬天都是道坎。
“二叔,您看我家这豆腐生意如何?”
庄可卿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庄二和李氏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么?”
“不可!不可!”
庄二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是将头摇了拨浪鼓一般,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一旁的李氏也是皱了眉头赞同男人的话。
“丫头,你二叔再怎么难,可也不能抢了你们吃饭的家伙去!”
庄可卿早就料到她这憨直二叔不会同意,于是也不着急说服对方,只等他情绪平静了才继续解释。
“二叔,其实再过些日子,我们一家就要离开二李村了。”
“啥?离开二李村?”
“可是因为前些日子那事?”
庄二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屁股下得凳子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往后蹭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嘎吱”声。
“丫头,三弟如今得了田地,已经不会再闹,爹娘年纪也大了,这回没捞了好处,以后也是消停,真没必要因为这个离开二李村啊!村子可是咱得根呐!”
心知二叔这是误会了,庄可卿只笑了笑,又压了对方坐下,这才看了眼沈凌,让他来说。
“二叔,二婶。”
青年声线清淡冷然,此时听在耳中,莫名让庄二焦灼急躁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我已考上秀才,得了州学廪生资格,以后是要去州府官学继续读书的。”
“啊,啊,这样啊,凌哥儿真是有出息,可儿跟了你也是有福气的。”
庄二楞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多心了。
若是因为读书,那离开便离开吧,总归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二李村小小地方,如何能容的下凌哥儿这样有本事的人?
可这与那豆腐方子又有什么关系?他可不信以大侄女的本事,这生意在州府还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