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有的,只是相互离了远些,走路怕是要费些时候。”
牙人连连点头,说手上还有四五处房子,包管他们找到满意的。
“阿凌,不若回客栈把大黑赶来吧,有个骡车也方便些。”
庄可卿提议,牙人落的轻省,自然应好,之后由着伙计小林自告奋勇了回去赶车。
上了骡车便去看院。
官学在州府北面,占地颇大,几人赶了骡车正好从前面路过,只见宽阔的漆红大门上方一个巨大匾额,上书‘沁缙州学’四字。
周围墙垣高深,只几枝细细竹枝从里探出头来,更显其中超然静谧。
路过州学,牙人引路继续前行,待到胡同住宅区域,便就是这回要看的院子所在之地了。
胡同名为安平巷,离州学只一刻钟的路程,据牙人所说这附近大多住的是读书人,不少州府下面乡县的富户都租了院子在此,供小辈读书。
庄可卿抬头环顾,此处巷静深幽,环境确实不错,那便去看看宅子吧。
牙人得了许,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她本觉得这户人家衣着不怎的光鲜,虽说是个秀才相公,但怕不是什么破落村镇出来的,身上该是没什么银钱。可这小娘子一口应下就要看这屋子,面上也没什么犹豫踌躇的,想来家里还是有些底子。
骡车在一处门院停下,牙人解锁进门,庄可卿当头就见一副巨大的五福照壁,再绕了过去,就是个规整的一进宅院。
“姑娘眼光是真的好。”
牙人跟在后面,见此行三人,事事都是这姑娘做主,当即张口就来。
“这院子租过不少年月,其中更是出了两个举人老爷,风水绝佳,若是住在这里,贵相公高中那是早晚的事。”
人家的恭维,庄可卿听听便罢,只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进屋瞧了瞧。
房内床桌椅子一应俱全,都是干净齐整,主人家瞧着就是个有条理的。
“这院子怎么租?”
“便是之前同姑娘说的,三十两银一年。”
贵倒是不贵,地方也清净,极合适阿凌读书的。
只是这才看了头一家,要让她就这么一口定下,总是觉得有点太过草率。
“嗯,其他的还有吗,再看看。”
牙人有点失望,不免在心里嘀咕了几句,穷装样之类的,但面上还是殷勤备至。
“有有有,只不过离了书院要两刻钟的距离,走路的话还是远了些。”
“不过既然贵家相公是奔着大老爷来的,当然得选个清净地方才好,其他都还比不得这里,都是吵闹许多。”
牙人还想再劝。
“无妨,且去看看。”
一直未曾说话的秀才相公开了口,牙人才不敢再多说,只指了方向让伙计赶了车去。
出了安平巷再往前走,路过两个路口,才到了下一处院子所在的小巷。
这里的确热闹许多,还没进了巷口,就能听见小贩的吆喝和讨价还价的高声叫嚷。
“哎,您瞧这儿,住了大多都是做买卖的,白日喧闹,还是刚刚那处好些……”
到了此处,牙人不死心的又在庄可卿耳边喋喋不休起来,结果庄可卿还没什么反应,沈凌倒是淡淡一撇,直将牙人惊的噤了声。
这秀才相公眼神冰凉,哪有什么读书人的温和气质,真真吓人!
之后牙人不敢再多废话,只将人领到后巷,开了一扇上锁的小木门之后退到一边。
庄可卿进了门去,简单绕了一圈,就知道这间院子是前店后屋的布局,大概从前的租户是饮食生意的,前店留的位置占了整个院子的二分之一。
这倒是不错。
庄可卿提了点兴趣。
她本就打算着在州府寻个生意来做,若是能住这样的院子,也可省了两头跑的麻烦。
只是,这儿到底吵杂了些,不适合阿凌读书。
沈凌敏锐且聪慧,见庄可卿面有犹豫,稍一细想便知她在踌躇什么,于是出声说道。
“可儿,我平日多在官学读书,租院只选你中意的便可。”
这倒是……
庄可卿闻言也觉有理。
阿凌白日上官学,到得晚上归来之时,这街上的小贩都是已经收摊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噪音。
“这院里可还有个水井,以后吃水也不消在街上买,方便了很。”
牙人憋了许久不说话,终还是没忍住,又冒了句,意思就是有井这价就还得贵些。
庄可卿自是不在乎这点银子,只有细细看了看这屋子和院子。
院子倒是挺大的,最右边是茅厕,紧挨着一个棚子,大概是长时间没人打理了,上面铺的稻草都是七零八落,飘了满院都是。
灶间在左边靠了正屋的地方,旁边不远就是水井,上头盖了个木盖,房间倒是有三个,尽够住了,里面桌椅陈旧,连张木床也无,窗棱都具有些斑驳。
这不劳心修葺一番,是没办法住人了。
庄可卿心里计划着,又重点瞧了瞧前面砌起来的店铺部分,里面空间尚可,好好归置一番还能是能摆上两三张小桌的。
“这屋怎么租?”
“姑娘你看,这屋虽是吵闹些个,可里面物事一应俱全,还有口井,这价当然不会低的了。”
牙人做这行年月已久,都是成了精了,一看对方表情,就知道是极中意这户的,便大了胆子开价。
“一年二十两银。”
“不过房主说了,若是租了时日久了,还能再便宜些。”
“那倒是便宜多少?”
“租满三年只要十八两一年。”
庄可卿笑而不语,只说再看看,之后就作势要走。
牙人急了,忙的伸手就拦。
她手里是还有几户院子,但都离了太远,有一家甚至都在城南了,如果这家谈不成,那估计后面也难相中了。
“姑娘别急,都好商量啊!”
“如何商量?倒还能便宜多少?”
庄可卿这回也不作矜持了,直接问出口来。
牙人环顾了眼破败的院子,咬咬牙说道:“就十七两,十七两一年如何?”
“那修葺屋顶,重盖屋棚,归置家具的钱怎么算?”
这话直让牙人哑口无言。
确实,这房子乍眼一瞧还成,再要细看就是破瓦残墙的,屋里头还有处地方一到大雨天就漏水,要拾掇的能住了人,少不得还得再花上七八两银才能打的住。
“这、这……”
牙人有些犹豫,若是要再报低了,中间可就再捞不得什么余钱了。
“那就再看别的。”
沈凌开口,语气淡淡,转身就扶了庄可卿一起,眼见就要跨出们去。
牙人见这回是真的没得谈了,只得狠狠心道:“十六两,十六两一年,真的不能再少了!”
“您瞧这地段多热闹,去了官学也不算太远,还能方便做了买卖,院里又有口井。”
沈凌抬眼,并不凌厉的视线却让牙人本来硬气的嗓门越来越低。
“秀才相公,小的可不敢诓了您,真的是不能再少了……”
“阿凌,如何?就这儿吗?”
庄可卿也觉得牙人已经给了实价,不过隔了两条街,价格几乎便宜一半,虽是要花点银子在装修一下,可也不算是贵的了。
“嗯,你看好便行。”
沈凌应声,面上才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之后便定下了。
头付两年的,共计三十二两银,予牙人一两银的抽成,后头再修葺屋子加上添置家什的,五十两尽够。
回了客栈的路上,客栈伙计小林在前头赶车,嘴里不住的夸了庄可卿厉害,说自己还担心他们受了牙人欺瞒呢,谁想竟是对方被拿捏了死死的,最后这么个底价就出了院子。
“哪里是我厉害,还得是咱们这秀才相公使了手厉害的欲擒故纵呢!”
庄可卿怎么不晓得刚刚沈凌那番作态是给了牙人看的,心底明镜似的。
“欲擒故纵?”
小林哪里听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挠了挠脑袋讪笑一声继续赶车。
而坐在骡车上的庄可卿,此时心中只有股两人一起做了坏事的隐秘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