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自信也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庄可卿就这么犹豫了一瞬,旁边就来了个姑娘,点名来要这香兰粉的。
“胡掌柜,今日这香兰粉可到了,我家小姐可等着用呢。”
她挎了个精巧藤篮,环髻素钗,浅绿襦裙,外罩了件月白半臂,身材高挑,面庞却是稚嫩,见了掌柜满面笑意,脆生生的开口问道。
“哎哟,玳瑁姑娘,老朽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胡掌柜肉眼可见的殷勤起来,他抱歉地冲着左进拱了拱手,又从旁招来个小伙计待客,自己则是笑呵呵的带着那刚来的姑娘往楼上走了。
看来这位姑娘的主子还是位贵人,这楼上想必也是个贵宾室,只是不知里头还能卖些什么精巧物事。
“二位想买些什么,尽可跟小的说,若有合适的,小的定会推荐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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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候在一边候着,颇为周到热情,庄可卿见状,便顺势问了句能不能去楼上看看。
“这……”伙计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楼上是为接待贵宾的房间,所售之物,皆是名贵……”
左进闻言眉头微蹙,面色有些发沉。
他一身锦衣华服,伙计自然也不是不识货的,忙的找补道:“公子万勿误会,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两位若想去二楼看看,可也得有鄙店的芳草牌才行。”
庄可卿刚才不过是好奇一问,也没什么一定要上去的意思,此时听伙计如此说来,却是没有丁点被人拒绝的怒意,反而对对方口中的芳草牌颇有兴趣,“芳草牌?那是何物?”
“不敢相瞒姑娘,鄙店诸如金桂丸、点绛唇、琼花露等,都是不轻易出售的,只有持有此牌的客人才能选购。”
“那如何才能拿到这芳草牌呢?”左进沉声问道。
他亦是个生意人,商场上诸多手段都是门清,听到此处已是有点明了这伙计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了。
芳草牌,无非就是筛选客人的手段,估计能得此牌者,非富即贵。
现在他如此相询,就是打算看看这凝香阁到底能有多大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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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实在抱歉,鄙店芳草牌每年只送出十二枚,分到每月便只有一个名额,都将为当月光顾最多的那位客人呈上。”
这话说的委婉,什么叫光顾最多,明明就是花钱最多的吧,庄可卿心里门清,面上安然,笑意不减。
伙计也知他这番说辞让人不快,又观左进面色不虞,便转头顾了圈左右,见无人注意自己这块,才又悄悄凑近了,小声嘀咕:“小的就与您实说了把,这个月已经过去一半了,现在侍郎家的千金已经在鄙店买了近五百两的胭脂水粉,如无意外,本月这块芳草牌,该是就那位小姐的囊中之物了。”
“而且公子您一看就是京城人士,该晓得来月便是踏春宴,咱整个京城的贵女们可都攒着劲呢。”
“不过您既是问了这芳草牌,那想来也是有这能力,只是若是想为这位姑娘攒块牌子,不妨就再等等。”
庄可卿在旁听的是啧啧称奇,一是惊叹这京城贵女们真就挥金如土,二是好奇伙计所说的踏春宴又是什么,再来更是感叹,在这大盛竟还有如凝香阁东家这般头脑灵活,思维超前之人,说到底这芳草牌就是个身份的象征,普通百姓和富户可没这等能力拥有。
“无事,既然二楼上不去,那还就劳烦你给我们介绍些其他的吧。”
笑了笑,庄可卿也不打算为难人家,只说要看看一楼卖的最好的香脂水粉,让伙计带她瞧瞧。
她刚刚不过就是一时好奇罢了,真要让她砸个百千两银子到脂粉上面,还是舍不得的。
伙计如释重负,侧过头悄悄吁了口气去,他刚还担心这位公子要对自己发难,万幸同来的姑娘通情达理,没教他难做,于是说话间更见几分真诚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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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逛了半个时辰,饶是庄可卿有着前世挑剔的眼光,也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凝香阁果然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胭脂铺子,其中所售产品种类繁多,光是敷面用的香粉就有七八种,更不要说什么香膏、口脂,相信任何一个跨进店门的女子都不会空手而归。
她饶有兴味的选了两盒不同味道的香粉,一色水红胭脂和茉莉香膏,没再多要,便交给伙计说想结账。
“承惠二两二钱。”
这价格其实算不得便宜了,就算京城百姓经济状况相对其他州县好上一些,但二两银也至少能买上两三个月的菜蔬米面、肉鱼盐巴,是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
可现在只就换了几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提在手上都是轻飘飘的。
付完钱,两人出了凝香阁,走在街上,行了几步,左进问道:“看这一圈,姑娘可有何想法?”
庄可卿视线往手上拎着的小包裹上扫了一眼,沉吟了几瞬,回道:“左公子提醒的是,之前还是我想的简单了,若真要开个铺子,只靠香花皂倒真是不够。”
“观姑娘意思,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左进与庄可卿合作多次,每每惊喜,意外不断,自是知道对方异于常人之处,此时笑说一句,语气都是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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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意倒不能说是主意,还待我回去看看买的这几样东西用的怎么样才行。”
说到这儿,庄可卿也没心思在外闲逛了,当即与青年告歉一声,扭头就往家走,背影风风火火。
左进一愣,随即摇头微微失笑。
这庄姑娘,从前还真没发现是个急性子呢,看她这般模样,自己是不是又可以有所期待了?
一路急急而行,庄可卿才一到家,就洁面净手,敷粉涂脂,一番操作下来再出房门,正与从灶房出来的娘亲撞个正着。
“可、可儿?”
自家女儿之前养的不行,面黄肌瘦的,可这两年日子好了,也是逐渐丰润了些,说是个美人胚子也不为过,可现在面前这个俏生生的丫头又是谁,粉面桃腮,唇如点朱,与可儿七分神似却是又多三分美貌,倒让秦蔓枝有点不敢认了。
“娘,是我啊。”
庄可卿笑意吟吟地应了声,“娘可是不认得女儿了?”
“唔,倒、倒也不是,你这是敷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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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应算快的,随即探了手指来,轻轻在女儿脸颊上抚了抚,果见细致柔滑,但又有点微不可查的粉腻感。
“刚刚去了趟凝香阁,正巧买了香粉和胭脂回来,就想着试一试。”
秦蔓枝不疑有他,笑着打趣:“我们可儿终成了大姑娘,还知道爱俏了。”
“娘,您这是拿我说笑呢。”
说着,庄可卿又去井边打了水来,就着凉水又要洗脸。
这是给秦蔓枝弄的有点不理解了,可儿这画的挺好看的,怎么也不留着,好歹也等了凌哥儿回来瞧瞧啊,不都是说女为悦己者容,怎么赶不及的这就要洗掉了?
“可儿,你这是……”
“娘,您可是想岔了,我买回凝香阁的香粉,就是想看看效果怎么样。”
擦了把脸,庄可卿看向娘亲,面色郑重些许。
“其实,我有打算在京城开个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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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铺子!在京城?!”
秦蔓枝惊呼出声,面上没见喜悦,开口就不赞同。
“不行,别的地方就罢了,京城,绝对不行!”
“娘?”
庄可卿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激烈,可她若没有猜错,明明前两日娘与她做糕点的时候,还是对过去开铺子的日子颇有怀念的样子啊。
如何现在又要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呢?
殊不知,她有她的想法,秦蔓枝有秦蔓枝的担忧。
从前在州府,开个豆腐铺子就要招来酒楼的觊觎,官府的黑手,而那还只是个豆腐方子而已!
女儿聪慧,又是诸多奇思妙想,薯酒花茶信手拈来,要不是都转卖五福记专营,如果都捏在自己手里,早不知引了多少黑心人来抢夺。
她是村妇没错,可也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的,有过那样担惊受怕的经历,她又怎么会让女儿再就冒险去开什么铺子,而且还是在京城这样遍地权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