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阁伙计得了掌柜的差事,不敢怠慢,出了大厅就寻来刘五,两人换了套自己的外衫,这就从后门溜出来,特地绕了一圈,才缀到队伍的最末端。
“你就在此排着,我到前头看看去。”
交代刘五一声,伙计就装了个普通行人的样子往前走,行到街尾,正巧见了来娣几人从铺子里头出来。
他忙的走上前去,状似好奇地问了打头男子一句,“兄弟,这儿排了这么老长的队,里头都卖的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更遑论刚刚这几人正是从庄可卿那儿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见有人来问,都是抱紧了怀里的盒子,生怕有人来抢似的,颇是戒备。
“怎的,要知道自己不会排队去?”
“就是就是,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可给凝香阁伙计弄了个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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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么人呢,我就问问,怎么,现下是连话都不能问了?
但掌柜的差事又是要紧,刘五可还在外头排着呢,瞧着架势,没个两三时辰下不来,要是自己现下问不出什么东西,回头少不得要吃挂落。
“哎哎,兄弟我就是好奇罢了,你们就算行行好,与我说说可成?”
他这样追着不放,反是让那三人更加警惕,一个个的跑了比兔子还快,只有来娣一人后知后觉,还愣在原地。
伙计见那几人跑了这么快,心里一阵无语,正是发愁不知该如何同掌柜的交差呢,转头发现还有一人没走,顿时心下一松。
还好还好,没全走了,待他再去好言相问,就不信摸不出个门道来。
“哎,这位大嫂,您这也是刚从那铺子里出来?可能与我说说里头到底卖的什么新奇玩意,倒引了这么些人排队?”
笑呵呵地躬下身,伙计凑到来娣的近前。
这不凑还好,一凑近才发现,这不是之前才被掌柜的请出凝香阁的那个妇人吗。
伙计心中一惊,登时以袖掩面,怕是被对方发现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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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这可怎好,当时自己可是接待了她的,这还不得被认出来?人家前脚在你家受了气的,后脚你求上门去,没啐你一身吐沫星子都是好的了。
此时他已是心生退意,可又哪知来娣自进了凝香阁之后,就根本没怎么敢抬头,自然是对他长相没有丁点印象。
也是来娣性子老实,她心中感谢这铺子东家对自己以礼相待,还又送了块花皂与她,现下见有人好奇来问,自是愿意为人多说几句好话。
况且,这铺子里的东西确实是当得一句赞赏的。
“这铺子里是卖的许多花皂,另外还有香露、精油,全是我以前重来都没见过的。”
“花皂、香露?那又是什么东西了?”
没想这妇人倒是心大,还就回了一句,伙计眼珠一转,见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并无甚特别之处,当即胆子又大了。
他眼神往下一飘,见来娣胸前护着一个小木盒,便猜这里头装的是不是就是从那铺子里买来的东西。
想到这儿,伙计语气更是亲热,抬着哄着的,就要让来娣把盒子打开给他看看。
“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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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娣心里并不想将东西给旁人看了,但面前这年轻人生的面善,说话又是和气,心下一软,便就迟疑地点了点头。
伙计一得她首肯,哪还有所顾忌了,连连催促着,急切之意让来娣一阵后悔。
可应都应了,总不好临时反悔,只能将盒子捧出,当了对方的面打开。
一袭清淡桃花香气幽幽飘入鼻端,伙计神色霎时一肃。
他在凝香阁做了好几年了,虽是对工匠的制粉工序不甚清楚,但鉴货的眼光还是有些的。
光说水粉,首当便是要色白,细腻,再者还需馨香宜人。
就眼前这块花朵形状的润白物事,他可以肯定,并非就是姑娘寻常所用的水粉,可这香味又是怎么回事?
如何就真如一支春桃般的,甜香自然了?
“这、这是……”
“这就是那铺子里卖的花皂,主人家说了,是同胰子差不多的用法,但是要比胰子更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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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娣见这年轻人皱了眉头,以为对方是看不明白,便是解释一句,这却让伙计更疑惑了。
“花皂?洁手用的?几文一块?”
这回来娣终是长了个心眼,她没直白说是店家主人相送的,而是将店里听来的价格报了一声。
“啥?这小小一块竟要五十文?!”
饶是成日卖着几两银子一块香粉的伙计,此时也是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五十文?!都好买上三块胰子还有剩,皂豆更不知是能买多少了!
这、这家主人到底哪儿来的自信了!
他不禁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眼来娣,心道你是真傻假傻傻,还就这样给人诓骗了?
不过这又与他何干了。
片刻的震惊之后,伙计迅速地回过神来,此番从这妇人口中得知,这铺子所售一应之物,与自家凝香阁并不冲突,自己现下回报,该是能让掌柜的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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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事情打探的清楚,他又急着回去表功,此时他也懒得再应付来娣一句,甩袖转身就走。
见这年轻人风风火火的来了,没说上两句又急匆匆的走了,来娣却是没放在心上,只计较着是不是先把这花皂带回去给婆母瞧瞧,若是用着好,明日便带了银子过来,买上几块,好做七夕的定亲礼送过去。
这边伙计回了凝香阁,将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乔掌柜提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面色多有缓和。
“刘五还在那儿排队?”
“回掌柜的,还在那儿排着呢,要不要小的唤他回来?”
乔掌柜沉吟些许,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不必,就让他排,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你虽是看过那什么花皂了,可人口中的香露、精油却是未曾得一见,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放下茶盏,乔掌柜若有所思,他食指轻点在案桌之上,发出规律的哒哒之声,伙计躬身站在一旁,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就该趁时退下,但又唯恐掌柜还有指示,一时都是僵在原地。
“你,去前头柜台那儿支上二两银子,送去给刘五,就让他进那铺子的时候,将这什么香露和精油都买来,我倒要看看,这家店子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是,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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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作礼下去了,乔掌柜坐在后堂,刚刚放下的心总是又觉有什么不妥,但要真的深究,却是寻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只能暂时罢了,心说等到刘五回来再讲。
那厢刘五排了大半日的队,等排到他的时候,日头都是微微夕斜了。
“这位客人,万分抱歉,鄙店今日在售的花皂和香露都已售罄,只余精油,您可是要一观?”
得了伙计从账房那儿支的二两银子,刘五底气足的很,一听店中少女这么说,忙就阔气回道:“那就来给我瞧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说话颇是粗俗,引得店内其他客人都是皱眉,只庄可卿面色不改,浅笑着取来一管食指高低的细瓶,当了他的面打开了上面的塞子。
“精油极易挥发,抱歉不能每支都与您一试,这支蔷薇花的权作展示之用,其味香馨醇厚,您且看如何?”
小小一只细瓶,送到鼻端,刘五只觉香气馥郁,如周身百花环绕一般,差点醉了。
“这,这倒是多少银子,我买了!”
“精油所制不易,此一瓶需文银八十两,客官可是需要?”
“八、八、八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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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从未见过精油此物,刘五只想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还能卖出什么贵价玩意?
此时听到这个报价,眼珠子都是没给瞪出来。
不说他了,铺子里的其他客人听之也是心中一惊,有将精油瓶子拿在手里的,都是抖抖索索的又给放回原处了。
“不过精油虽是价格不菲,但鄙店所售,无论香露,亦或花皂,甚至面膜,其中都是有所添加,众位购入,必是物超所值的。”
庄可卿一双杏眼弯弯而笑,语气徐徐轻缓,让在场客人心中一舒。
就是说嘛,这精油开口就是八十两,非权贵富户不能买之,又哪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得消受的。
可若真如这店主所言,便是那小小的花皂之中还有加了精油,那这样算来,一块售价五十文,岂不也是划算至极?
“店家,那明日是有多少花皂在售了?可不能同今日一般,教我们排了这么久的队伍,又是白遭一趟了。”
“就是这话,不说别的,我虽讲没见着大块的花皂长个啥模样,但方才那小姑娘所赠可还好好揣着呢,就打算今儿个回去使上一使,若得真如店家你说的这般好用,我明日必是再要前来的。”
在场众人你言我语的,早把刘五从庄可卿身边挤开了,他是没得法子再抢白一句,只能干站一边,看这店主又是能有什么法子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