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可取,欲取西夏,当复河,湟,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
此乃出自王韶的平戎策。
在王韶上奏平戎策时,正值熙宁三年,恰是王安石与神宗皇帝变法。
年轻的神宗皇帝命他成秦风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
熙宁四年,王韶授命在青唐之地招抚吐蕃诸部,其中有一部族名为俞龙珂部,族长俞龙珂因仰慕包拯率十二万口内附,被赐包姓,名为包顺。
而今,刘然等人的目的,便是前往河州,河州距离刘然等人的地方,并不远,仅仅只有二百公里不到。
刚入河州,刘然便能看到在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骑者,亦有步行者,这些人的身后也有大量的货物运载,或为茶叶,或为布匹绫罗,又或是马匹,以及牛羊。
而这些运送货的人,有身着白衣兽皮的蕃人,亦有身着右衽服饰的宋人。
而他们在此地,其乐融融,并未有河湟之地那般仇视。
甚有宋人见到熟络的蕃人,纵声问好,彼此之间互换礼品。
这一幕,令刘然身后的弓箭手,忍不住略有些茫然,须知他们前番才和蕃人厮杀,互为仇敌,而此地却和气一团,着实让他们有些匪夷所思。
对于这一幕,刘然倒是不意外,湟州虽在元符二年收复,但此间争战从未熄灭,反而因此而愈来愈盛,尤其是在哲宗去世之后,西夏党项人联合青唐残余势力,围攻湟州,掀起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而在那之前,归降宋国的蕃人高永年,也因被诓骗而去,被乱刀砍死,直至1108年,这场战争以宋国胜利,得以停息。
宋国胜利,但也因此耗费甚大,军需军费花费数以千万贯,也令当今官家赵佶命蔡京在陕西五路施行当十钱,这才勉力维持钱荒的窘迫。
所谓当十钱,早在宋仁宗康定元年便有过先例,当时宋军攻打西夏,陕西供应军费不足,所以奏请朝廷铸造大铜钱与小平钱并行,大铜钱以一当十。
此后,又造折十铁钱,引发民间盗铸,令钱法大乱,朝廷经过频繁调整钱法,方才逐步平息了钱法的混乱,蔡京比照陕西大钱的形制铸造当十钱。
但此贻害无穷,令货币膨胀的十分可怕,崇宁四年,也就是1105年,尚书台便上奏,访闻东南诸路盗铸当十钱,率以船筏于江海内鼓铸,当职官全不究心,纵奸容恶。”百姓盗铸当十钱,将小钱销熔为铜,浇铸为大钱,即可获得数倍利润。
大观三年1109年,尚书台再次上奏,小钱便民久矣,古者军兴,锡赏不继,或以一当百,或以一当千,此权时之宜,岂可行于太平无事之日哉?当十鼓铸,有数倍之息,虽日斩之,其势不可遏。
赵佶这才罢平当十钱,但陕西诸路的商贸,因通货膨胀,而纷乱不朽。
因此,河湟之地深受通货膨胀的危害,边军的后勤需花费数十倍的物资,才得以维持。
这也令驻扎在河湟各地的边军,想要维持军需,以及自身的奢侈,唯有不断掠夺散落的蕃人,才可维持,毕竟掠夺总比建设来的快,但这也令河湟诸地的蕃人与河湟诸地的边军,彼此之间充斥着血海深仇。
这血海深仇,难以消亡,或只有另一方彻底的消散,被征服怕了,才有可能结束。
然而纵使宋军在河湟强盛,蕃人也非孤军作战,他们身后站的正是西夏,西夏怎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因此,虽宋军在河湟大肆屠戮,想要依靠强压维持统治,但只能让蕃人反抗的更厉害。
刘然望着络绎不绝的行商,不由略微感慨,陕西五路因通货膨胀而紊乱,但这河州的商贸却如此繁华,可见此地的知州,极为厉害。
骑在刘然身前的赵瑄,微微一控马匹,便渐渐被刘然赶上,他对着刘然一笑,这些时日赵瑄已与刘然颇为熟络,“刘二郎,你可知这河州的知州是谁?”
刘然侧头看着赵瑄,摇了摇头道:“不知。”
赵瑄哈哈一笑,流露一抹自得的神色,他的父亲是刘仲武的得力手下,自小身在军伍的他,性子颇为开朗,他望着刘然道:“河州的知州,乃是何灌,何仲源,你可知道他是何人物?”
刘然再度摇头道:“不知。”
他确实并未曾听过何灌的名讳,他对于宋代的历史,并不相熟,只知所谓的中兴四将等人。
赵瑄右手摆弄缰绳,骑着马靠近刘然,并未立即谈及何灌,而是朝刘然狡黠一笑道:“刘二郎,我听闻那日活下来的弓箭手说,你那一夜,在夜色之下百步之外,射中一蕃人的眼睛?”
闻言,刘然笑了笑,“侥幸而已。”
“侥幸?”赵瑄丝毫不信,他继续道:“那日你射中那名蕃人首领的眼睛,还未完,又将设伏的伏兵,全部以弓矢射杀而死,这也是侥幸么?”
对于赵瑄的追问,刘然依旧神色自若,笑着道:“也是侥幸。”
赵瑄对此冷哼一声,他自幼身在军伍,弓马娴熟,对自身箭术异常得意,纵使在刘仲武的军队之中,能胜他的人也没有,自从遇见张俊,才得知人外有人,而今又逢刘然这等箭术绝伦的人,又怎能罢休,他笑着道:“刘二郎,等你伤势好了,你我二人比试一场如何?”
对于赵瑄的挑战,刘然凝思片刻,便颔首道:“可。”
在赵瑄面露满意神色之时,刘然话锋一转道:“这与何知州又有何干系?”
骑在大马上的赵瑄,看着车水马龙的官道,笑着道:“这何知州,乃是武举出身的人物,而他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一身强悍的箭术。”
听此,刘然不由略有些诧异,他不料这名知州,竟是武举出身,还拥有一身强悍的箭术,这与他所想略有不同,在他看来,能将河州商贸建设的如此厉害的人物,应是一名书生般的人物。
赵瑄继续道:“在先皇在位时,那时的何知州还是河北军火山军的巡检,契丹人常有越境取水之事,而何知州知晓了此事,便划分了边界,此后不允契丹人再度跨境取水,这令契丹人大为震怒,携兵马犯境,而何知州便也带人去对峙,彼此出现了冲突,当时的何知州便持弓射箭,以击来敌人。”
说到此时,刘然点了点头,而赵瑄则心中忍不住澎湃,尤其是他看向河州的方向,眼里尽是憧憬和敬仰,“当日何知州所射出的箭,每箭必中,不仅仅是每射必中,还贯穿了契丹人的甲胄,并且贯穿的箭簇,深深射在山石之中,契丹人见此恐慌不已,只当何知州是神人而不敢冒犯,悄然带兵退去。”
此话一出,刘然也略有一丝惊讶,这世间竟有这般文武全才之人,不由看向河州,也流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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