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很相似，我的生存是用手足的人生交换而来的，在决定谁来继承白渊这个姓名前，我们四个兄弟的名字只有代号。”白渊的视线焦点逐渐迷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空无一物，苍白死寂的育儿室，变成一岁的幼童，看着面无表情的研究员们出出进进。
“可你不是说赤瞳之子一代只有一人？”
“理论上是的，但只要用科技手段干预，就能决定胎儿的性别与数量：母体提供卵子，父体提供携带男性染色体的精子，在体外合成无数个受精卵，赤瞳之子实际是祖先通过基因编辑技术，操作了遗传性染色体里一种稀有基因，这种基因产生变异，就会造就旷世奇才，但代价是携带者的寿命和精神，所以只要找到这种显性红瞳基因的受精卵，经过技术手段刺激分裂成多个，再植入母体便能生产出同卵多胞胎。”
“所以你们……是人工筛选出来的……而你成为了白渊，其他兄弟呢？”阳昕原本以为白渊是受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子，他背后摧残人性的来历却让她如刺梗喉。
“他们想得到相同基因下最杰出的那个，我们接受了同样的天才教育，从一岁起便被告知只有一个人能成为真正的继承人，得到长大成人的权力，六岁之前就被灌以学院博士级别的知识储量，经历数不清的测验和鉴定，表现差的就被淘汰，也有难以定夺成绩的时刻，于是我们被允许使用任何手段，抹杀掉多余的个体。”
阳昕掩住了嘴，她的喉咙微微颤动，“他们把你们当做了什么……竟然故意让你们兄弟相残？”
“白氏一代代制造着他们的理想之王，理性、智慧、绝不犯错，永远以最高效益发布指令，其他成员辅佐效忠，同时培养下一代赤瞳之子以备王的逝去。”白渊陈述着聆听无数遍的家主使命，他寡淡的语气没有起伏，“我本以为能平静得接受，可是——”
“当我、亲手掐死了自己最后的兄弟，终于得到了生存的权力，却被告知活不过四十岁，我亲眼看着那个老东西为了延长生命使出浑身解数，依然一天天衰老，明明刚四十岁，外表却跟老头无异，这就是被诅咒的命运……呵呵、呵呵呵！”白渊抱起了头，紧堵着双耳，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笑声。
白渊突然扑倒了阳昕，双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他狰狞得狂笑，血色眸子里溃散着无尽的疯狂。
“你听见了吗？你听啊！滴答滴答滴答……那恶鬼在我的脑子里敲着丧钟啊！你听啊！真——是——吵死啦！！！”
阳昕抬手扇了白渊一耳光，力道直接让他嘴角流血。
趁着白渊被打蒙的空挡，阳昕起身将他按在了地上，把她脖子上的两只手拽下来死死压制住。
“我不是王，只是名为王的工具！我是他们挑选出来维持荣华富贵的机器！”白渊冲着阳昕憎恨得嘶吼，双眼无神面如死灰，最终垂头哽咽，“为什么你跟我不一样……我活得甚至还不如蛆虫。”
“……我曾经是一名军人，在一万年前的地上世界活到了27岁，为了救人死于意外，但我从没后悔过，我来到这个女孩的身躯里，为她和其他人们的不公愤怒着，又差点死在你制造的合成怪手里，也因为你对殉日族的阴谋进了监狱，现在还要跟你竞争这个城主，但我现在——不能也不会恨你。”阳昕轻柔得抚摸着白渊冰冷的脸颊，感受着他孤独而战栗的灵魂，“我无法恨一个从未被爱过的孩子，也无法责怪你缺失的部分，他们剥夺了你的完整，你可以尽情哭喊叫骂，这是你的权利，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充满对家族和外界的憎恨……但当我能充分主宰自己的人生后，憎恨也逐渐消失了。”
“为什么？”白渊蜷缩着身体，发出一声低哑的疑问。
“因为他们都说女人没用，所以我去当了边疆战士，我要活给他们看看，女人照样保家卫国，做个英雄！天天在枪子儿里头拼命，也不知道哪天被敌人逮到英勇就义，他们让我老实嫁人，我偏要按自己想要的过！死了也痛快！”阳昕啪得拍了下白渊的肩头，捏了捏他的俊俏脸蛋：“小老爷，你这么有钱有权，生父也不在了，就按自己想要的样子活呗！我这种小人物还要为生存奔波，你可是有二十年的时光可以尽情快活啊。”
“我还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但我来这里是为了延长寿命，”白渊掏出一枚薄晶片，在手中摆弄，“这是老东西从这里带回去的组织标本，经过分析后发现它拥有接近永生的活性，只要弄到它们的活体，再破译出完整的基因链，就可以利用α原液与我的基因融合，不仅能修复短命的部分，甚至还能长生不老，α原液加大浓度后会变为β原液，这是对付怪物的武器，可以完全分解它们的基因链，造成的肉体崩坏无法复原。”
所以这家伙早就预料到这种怪物的存在，甚至还做足了准备！怪不得当初暗搓搓得一副不怀好意，他就是等着菲尼克斯家的人团灭呢，亏她和泷霸还帮忙搭了条滑索一起渡桥！
这个坏出水的腹黑嫩皮儿老油条！阳昕差点破口大骂，却对上了白渊兴致勃勃的表情。
他满是期待地握着阳昕的小手，眼睛像红宝石般闪闪发亮：“只要带着活体组织回到无夜城，我们不仅能过想要的生活，还可以剔除生老病死，永远在一起。”
“等等、我、我们？”阳昕差点咬到了舌头，这家伙怎么把她也算上了。
“对啊，你不是想和我过性生活吗？我会负责的。”白渊充满诚意的眼神让阳昕更加无地自容。
“你……你不用勉强自己的。”骗了十八岁年轻小伙子的老阿姨阳昕露出尴尬苦笑，为什么他这么容易就信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生活，说话算话也是我做人的原则。”白渊捧起阳昕的右手掌心，落下轻柔的吻，抬眼凝望正坐立不安目光游移的阳昕，嘴角抿起一丝丝坏笑。
“既然你说自己是一万年前的地上之人，我们现在应该位于更古老的建筑内，不如继续调查关于这座城市的历史，搜寻有没有这种怪物更多的资料。”白渊重新整理了仪容，自然而然地牵起阳昕的手，优雅镇定地领着她探索新的区域。
阳昕跟在后头快被自己的羞耻心淹没了，她砸着自己的心窝。
一定要坚持住啊，等出了深渊，老娘立马跟他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