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天之子,降世闻其芳。
本为女娇娥,更胜男儿郎。
零丁落泥尘,沾襟为何彷?
世人皆自怜,她怜世人殇。
骨肉多别离,白首难相依。
慈母眉间笑,爱子满英姿。
醒来终泡梦,泪湿枕上巾。
空等故人归,青丝鬓染霜。
煌煌人中凤,执剑佑四方。
此城再无夜,英雄已为王。
悲凉而悠扬歌声流入每个人的心头,少年的天籁吟唱激起无数人嚎啕痛哭,无论平民还是贵族,他们都饱受这世间战火摧残,忆起永逝的昨日光景,不禁潸然泪下。
“骨肉多别离……爱子满英姿……”泷霸一郎小声念着歌中词语,想起爱子的身影,顿时老泪纵横,不禁仰天长啸,“快来终止这一切吧!”
迪兰抚上老友的肩膀,低头默默抹泪,人间残酷的争乱不断夺去了他的兄长,母亲,妻子,差点还有儿子……他们除了自保和忍耐,早已无计可施。
“咦?我为什么哭了?”守在家中的白凌少年,抹了下眼角,竟发现一滴湿润,他望着荧屏呆呆发怔。
那名金发少年的歌声,唤起了白凌仅剩的一点温存记忆,曾经有个人抱着他儿时未经改造的畸形身体,轻柔地哄他入睡。
对方的模样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可她怀抱中温暖的触感,依然念念不忘。
现场听到歌声的群众已哭成泪人,连荧屏前的观众也不自觉满眼含泪。
琪琪拉着泣不成声的摄影师,拍摄着绝色歌伶少年的特写,她边啜泣边在镜头边解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人间竟然有这么美丽的歌声……我敢断言,中庭世界最顶尖的歌手也赶不上这位少年的分毫,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拥有罕见天籁的歌喉却默默无闻?”
伊洛斯步步迈近台上的阳昕,为她深情吟唱。
“伊人镌心上,今生从无悔,愿献此歌喉,常伴天神旁。”
阳昕如鲠在喉,她双手抹泪,眼圈泛红地要大力点头。
一只黑色暗纹长袖绕过阳昕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的下颌,阻止了动作。
白色曼陀罗徽戒在阳昕眼前反射着的幽然色泽。
“这名伊洛斯的年轻人类很有意思,”白渊仿佛发现了新奇的宝藏,勾起了兴味的笑,“他的歌声很特殊,跟普通人类不同,所以造成了你们所有人的共情。”
白渊平静的神情让伊洛斯吃了一惊。
对方突然跃下高台,来到伊洛斯的面前,并捏碎了他的微型话筒。
眼前的白发青年不仅没受歌声影响,还迅速分析出伊洛斯独有的能力。
“传说中有艺人能用特殊频率的歌声激活人脑中特定区域,观众便会产生出歌手想要的效果,这通常需要艺人数十年的苦练,而能控制的情感种类也十分有限,更不用提大范围的共情能力,我推测没错的话……那名叫汉斯的人皮,也是你用歌声操纵下,毫无反抗地被剥下的吧,真可怕……简直媲美我的能力,只要你想,让这城中所有人悲痛欲绝到自杀或是丧失意识沉睡都有可能。”白渊贴近伊洛斯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不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用能力去操纵女人的芳心,太过·卑·鄙·了点么。”
“我从没有这么做过!”伊洛斯抬起头厉声道,海蓝双瞳对上绯红眸子,“这歌声不会无中生有,它只会唤起听者的记忆,倒是你——你的过去根本空无一物!”
白渊看向伊洛斯的眼神变为无机质的淡漠,他的指尖悄悄爬上一只透明条虫,这时身后少女传来了清脆呼唤。
“伊洛斯!”八壹中文網
白渊停住了动作,透明条虫瞬间化为粘液。
“阳昕……城主,您好,您喜欢这首歌吗?”伊洛斯对赶来的少女欠身致礼,却被她的纤纤玉手重新扶起。
“都说了,我不喜欢这种见外的客套,咱们老样子就好了。”
阳昕荡漾起灿烂的笑容,对少年竖起了两只大拇指,“太精彩了!连迪兰老爹都哭倒了,你一定要当咱们无夜城的宣传大使,亮出去绝对迷倒众生!”
“我恐怕难担重任,以我的身份……只希望能做你的专人歌伶,能为你唱唱歌,陪你解解闷就好了。”伊洛斯露出无奈的苦笑,他当然知道贵族与贱民通婚的后果,哪怕无法相守,他也希望陪伴在她身旁。
“怎么可能!你的才华已经让所有人见识到了,我的无夜城绝不会泯没任何一个人的才能!等今晚回去,我就说服他们!”
“阳昕,不必了,现在就已经足够了,没发现吗?就算他们感动流泪,也没有人鼓掌喝彩,因为……我只是被城主特邀来的一介贱民啊。”伊洛斯重新戴上了兜帽和面纱,将天使般的容颜遮掩起来。
在伊洛斯的提醒下,阳昕特意环绕四周,发现一些已经清醒回来的人们整理着衣装,目光却刻意绕过了伊洛斯,从未瞟过他一眼。
连迪兰与泷霸一郎,也只是凝重地紧锁眉头,沉湎于心事,不曾观望过这位带来天籁的惊世歌手。
试图采访伊洛斯的外邦记者琦琦,也被守卫粗暴地拦下,撵到了人潮之外。
这就是无夜城对待殉日族的态度。
拥有世间罕见的才华,拥有绝色的容颜,拥有高洁的品格,这其中任何一项落在平民的身上,都会受人赞美,享誉全城。
然而只要背负了贱民的烙印,哪怕拥有了这全部,也会被埋入废土。
仿佛五味瓶打翻在胸口,被上层恶意流放的殉日民族背负了万年的恶名,阳昕没法指责这里的任何人,代代相传的偏见,即使她当了城主,也无法一时间改变。
最令阳昕心痛的是,这位世间罕见的天才歌手,永远没有施展歌喉的舞台。
“伊洛斯……你等着,我一定会为殉日族正名!”阳昕打定了主意,她要在这一代终止所有的歧视与偏见。
“请不要和殉日族走得太近,毕竟你的立场不只属于我们,你属于这座城的所有人,只要能守护无夜城的和平与繁荣,对我们而言就足够了。”伊洛斯并不奢求任何奇迹,阳昕就是他祈求的一切。
伊洛斯恋慕的眼神,不争不求的态度,重重击打着阳昕的痛惜与内疚,她见识过蓬莱城中伟大的殉日科技,正是殉日先祖保存下了人类伟大文明的记录,而多亏伊洛斯赠送的手帕地图,才能让她在深渊顺利往返。
目送着伊洛斯渐渐远去,阳昕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尖捻得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