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白渊取出了随身的工具,戴上实验手套,用镊子拨弄着琼斯的大脑组织,他从主动脉脑血管的周边拾取出了几颗红色结晶,保存在随身携带的样本瓶内,这是之前鱼头蛙怪和人脸鱼脑组织中都不曾见过的东西。
“他是处于转变中的实验体,竟然和无脊椎昆虫混合了基因,赫尔曼还培育了一个同种母体试图进行交配,由于琼斯自身的信仰原因坚决抗拒,导致配种计划被搁置了,这跟我之前推测的无异,赫尔曼将十二面结构体遗迹改造成培育繁殖亚人种的实验室,实验转化的过程会造成大部分精神薄弱的人发疯,这条走廊中都是转化不理想的患者,越深入里面越容易遇到完成品,因此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要以潜入为主,顺便收集关于实验物质的具体情报,红魔的作用似乎比我想象的更为关键。”
“医生,我们要杀的真的只是亚人种吗?”
岑清握紧手中的激光枪柄,面色有些隐晦不明,就在刚才阳昕与琼斯激斗的时候,她很想为女武神提供什么援护,却发现搁在扳机处的指尖微微发抖,无论如何也扣动不了。
如果战斗中所遭遇的都像那些人脸鱼群一样,充满杀念与恶意,脱离“人”的定义与形态,她必然会毫不避讳地射击吧。
然而面对是似人非人之物呢?面对像琼斯那样拥有信仰、痛苦和过去的变异者,承载着他们的怨恨与咒骂,又该如何是好呢?
一想到会终结某个鲜活生命的延续,岑清没来由地感到恐慌,她对优柔寡断的自己很是失望,与其他人的果敢完全不同,这样的自己迟早会给团队拖后腿的。
“他们曾经是人类,其中一部分或许仍然认为自己属于人类,但这点对于我等而言没有分别。”白渊不在意个体的死亡,原种只专注整个种族的进化与延续,这点和在他还身为人类时,白氏家族所秉持的理念极为相似。
他留意到岑清隐约紊乱的生物磁场,便随之询问道:“你遇到了什么烦恼吗?不舒服的话就服用镇静剂,不稳定的情绪会影响你的精神状况。”
“对不起……我一想到要杀了谁,就特别害怕!我保证不会拖大家的后腿的!”岑清双手交握不安地搓弄着手枪,她在心底愤恨地咒骂数次没用的自己。
她讨厌没用的自己,比谁都讨厌。
“你滚边去,别在那乱教唆!你家分明是教育有问题,让一个小孩子觉得杀人很正常才不正常好吧!”
阳昕狠狠掐了下白渊的腰眼肉,没想到对方倒上纲上线了。
“呵,这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只有成为捕猎者,才能永远处于阶级的顶端,你这样为小孩子造梦是不对的,应该让他们早点认清现实。”白渊不屑地微微勾起冷笑,他像个老干部一样用食指轻点着阳昕的额头,义正言辞地强调道,“这里不是你的国家,这里的教义、礼仪和法律统统为特权阶层服务,世俗规则是捕猎者们驯养牲口的手段,遵守这些规则的结局便是自寻死路。”
“死你个大头鬼!”阳昕跳起来反手给了那头高高在上的嚣张白毛一个大爆锤,她踮起脚用手指头连续不断地使劲戳着白渊的胸口,“怎么着了?你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觉得自己那套成功论就是世间唯一的规则了?要不是你祖宗积德后代沾光,你现在估计还在哪个工厂卖血卖命加班干活呢!我的国家怎么了?我的国家才不像你们这吃骨头不吐骨头皮的封建、资本、独裁、霸权主义,我们信奉伟大的共产主义,最终目标就是消灭阶级和剥削,我的国家不会让人民每天活在心惊胆战里,孩子们有安稳充实的童年,老百姓的生活蒸蒸日上,不去侵略弱国不去强取豪夺,照样变得国富民强!虽然依然有恨铁不成钢的人在骂,但每个人都打心底觉得我的国家就该长成心中最美好的那个样!”
“我知道——和平的时代,是靠无数烈士的鲜血染成的,从过去到未来,依然会有人为此失去性命。”
“那叫做牺牲!我不怕,我阿爸不怕,每一代的烈士们也不怕,”阳昕指着自己那双乌黑的灼灼凤眼,“给我看清楚这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我们从老祖宗开始就为了国泰民安,与天斗,与人斗,特权阶级怎么了?若特权阶级犯了我的国家,也斗给他们看看!”
“说得好,不愧是我相中的女人,愿你的理念为这个世界带来改变,”白渊得到了预料的满意回应,他轻轻鼓掌,回过头和颜悦色地对岑清嘱咐道,“以后你也要像她学习。”
“学习……保家卫国?”岑清从小生活在黑帮盘踞的丰都,并没有对国家的概念。
“生物的特性几乎都是喜生畏死,所以恐惧是生物的本能,但为了守护被视为美好而珍贵的存在,生物往往会克服它们曾经克服不了的天性,人类把这种行为造成的死亡命名为——牺牲,为了守护而杀人也是一种牺牲。”
“所以大家都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才去杀生吗?”见铃铃和伊洛斯纷纷点头,岑清紧绷的心脏终于变得轻柔,她长舒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为了能救回叔叔,到那时我一定会开枪的。”
“我会保护你的,所以杀人的事只管交给我,现在我是你的护卫。”白凌举起装配匕刃的双枪,他坚守主人下达的使命,与岑清半步不离。
“喵星……呜呜……铃铃——”岑清的眼圈瞬间泛红,直接扑到了铃铃身上,听了小姐妹宣誓保护自己,她心里暖暖的。
被岑清突然紧紧抱着,白凌的双臂滞留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呆愣着脸颊发红。
岑……清身上有好甜的饴糖香,女孩子……的胸脯原来是这么软吗?
“无影侠先生,你刚才有什么异议吗?”伊洛斯走在队伍后面轻声问道,他记得阳昕一口咬定曼华是骗子,刚才岑清发问时,他察觉到唯有曼华没有点头同意。
“我只是个黑帮混混啦,哪懂这些大道理,我只是觉得杀人是很单纯的东西,你是到处流浪的殉日族后代应该明白吧……”
“诶?”
“其实杀戮呢,也是生物的天性啦。”
面具下的曼华绽放出一抹魔魅的笑容,他伸出舌尖舔舐着唇角,手中把玩着匕刃枪,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