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白渊低声轻喃重复了这个词语，他并不介意伊洛斯探究猜疑的语气，反而直白地作出回答，“用不加掩饰的说法来讲，实际上求知欲才是我的本能，而为了满足这种本能，与我同行的人才会非你不可。”
“据您所言我的歌声对亚人种并没有效果，论作战能力我也远远不及他人，请问还有什么用处令兄长非我不可呢？”
“当然是因为你深得我的信任。”
“信任？恕愚弟冒昧，兄长……拥有信任这种极为私人化的感情吗？”这二字从白渊口中说出来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伊洛斯的语气略微深沉几分，“愚弟当然深信兄长作为家主的智慧，然而我等不才之人又有何德何能荣获您的青睐？”
白渊听出伊洛斯话里隐含的讽刺，这位少年总是凭借与生俱来的敏锐察觉到事物的本质，于是他干脆开门见山。
伊洛斯的耳中突然传来电子信号的嘈杂响动，白渊的声音未经过声带振动便传递过来。
“红魔的问题多亏了义弟有意提醒，我十分欣赏你的藏巧于拙，但我对你的了解，要比你本身的还多，”白渊使用了内置频道来防止窃听，他直接点出了伊洛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性子，未等对方圆融应对，他继续抛出了引人注目的话题，“为表达谢意，告诉你一个只有上层帝国古老贵族才有资格知晓的秘密好了，这也跟你的身世有关。”
“……请讲。”了解到白渊使用另类通讯的缘由，伊洛斯停下了掩饰的说辞，专心侧耳倾听。
“上层帝国掌握了中庭世界的科技与军事命脉，几乎所有电子工程的运算系统都以‘乌洛波洛斯’为原型，‘乌洛波洛斯系统’的所有权属于上层帝国，皇族以及拥皇派大贵族的重要成员都享有高于中下层的服务权限，看起来你生母的身份果然尊贵，她应该是将你的遗传信息录入了白名单里，所以你才能随意使用潜艇，由此我推测，你也可以打开赫尔曼的系统，毕竟他办公室的电脑里没有关于这座古遗迹系统的任何信息，大概遗迹最初的主人抹消了所有痕迹，包括它最古老的运算系统。”
“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这个非白氏血脉之人？”伊洛斯对这些秘密相当震惊，但也诧异白渊毫无顾忌的行为，竟然轻易就把这种重要信息透露给自己，他难道不怕被自己有心利用？
“呵——”仿佛猜透伊洛斯的心思，面具下的白渊传来了不以为然的轻笑，“你一定能利用它变得更有价值吧，否则我会很无聊。”
虽然白渊表现得傲慢，但伊洛斯却觉得他的用意不仅仅如此。
给予了自己武器与知识，白渊就像一名老练的猎人，比起捕获猎物，他更渴望着厮杀。
“只要是上层帝国以下的阶层，搭载了‘乌洛波洛斯系统’的程序，你都可以在寿命年限内作为最高权限贵宾使用，不过放心，白氏内部一直在使用独立的系统，所以我们的技术，即使贵为上层帝国皇室也无可奈何，当然作为代价，白氏不享有这种特权，也被上层特权势力排挤，这也是先祖带领本家离开上层帝国的原因之一，科技不该臣服于利益与霸权，这是我们决不能妥协的尊严。”
“承蒙兄长厚爱，我尽力如您所愿，”伊洛斯一如既往回以不含情绪的敬辞，只是这次他停顿了片刻，温澈和煦的嗓音此时如泉水流转，“也许兄长本身并不觉得，但在育人方面，你其实是非常包容且温柔之人，即使理念不同，能被兄长培养，必然是极其感激而幸运的事。”
不同于平日，白渊少见地未立即应答，他用稍加疑惑的尾音说道：“我从没这样想。”
“对我，对那两个孩子而言，您依然是一位出色的老师。”
“老师吗……我会记住这番话的。”白渊尚不能理解，伊洛斯为何深知被利用却依然道谢，但心头萦绕的这种新奇体会值得他深思品味。
白渊并不是没收到过善意，可这些善意与他压倒性的理性相比实在稀薄得可怜。然而眼前这位凭借知觉窥探他本质的少年，竟说出了令原种意识都感到惊奇的话。
吾等，亦为人之良师吗？
这时鱼冻从管道中探出了身子，它的触手快速朝二人挥舞着，一条触手尖端指向某条走廊，另一条正不停拍打墙壁发出急促的节奏。
伊洛斯琢磨着鱼冻的沟通方式，它看起来好像很着急？
“鱼冻躲起来，我们快走！”白渊立即作出判断，带领伊洛斯朝鱼冻探查的完全体实验室路线逃离，“刚才与小队联络时的通讯果然被窃听了，这些房间都在赫尔曼的监听监视下，他一定派了什么东西出来想阻止我们。”
“后面好像有很多野兽的脚步声，有一群生物要追过来了！”伊洛斯甚至能听到那些怪物的嚎叫声，他不敢松懈一步，紧跟着白渊的步伐。
“加快速度，冲进前面的房间，”白渊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凝神目视后方，举起了医疗枪，“来不及了——”
“你要做什么？”
伊洛斯见状即将停下奔跑，掏出激光枪应战，却被白渊从背后推了一把。
“继续跑，你应付不来，去跟鱼冻汇合。”
“我可以帮你掩护，你不能一个人冒险！”伊洛斯并不认为凭白渊的战力足以应付成群的亚人种怪物，哪怕他再怎样天才依然是具血肉之躯。
“这场战斗最大的麻烦反而是你，不要碍事。”
白渊不留情面的清冷话语让伊洛斯心中一颤，他咬紧牙关，撇过头朝尽头的大门跑去。
昔日因自己被恶人挟持让阳昕身陷囫囵，今日被白渊舍身相救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闯进大门的伊洛斯背靠着墙壁蹲坐在地上，他用颤抖的双臂环抱着头，尔后发出痛苦的嘶喊。
“是个麻烦么……我……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他一直被那两个人一次又一次搭救，连追随他们的机会也是靠别人的施舍。
原本以为只要能陪在天神少女的身旁边便已满足，然而越靠近这个男人，他越发现自己是多么浅薄。
“不够，完全不够……我连与他们比肩的资格都没有……”
被白渊所救，没有带给伊洛斯任何喜悦，反而激起他沉寂已久的索求。
他需要力量。
他需要掌控命运的力量，以及与白渊相差无几的野心。
想到这里，伊洛斯长叹中夹杂着一抹苦笑。
“我现在的念头也在你预料之内吧，那么……就如你所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