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的话让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哈洛的实验原本是为了警示父母，孩子心灵的健全成长不能缺少拥抱，陪伴，玩耍与呵护。
然而赫尔曼却反行其道，为了某种目的将无辜幼童培育成冷血的恶魔。
“那些孩子是哪来的？别告诉我这全部都是人口贩卖的‘功劳’！”阳昕将胸腔的怒火集中在拳头上，打爆了正要偷袭的亚人种的脑袋。
“我正在试图修复这些数据碎片，可惜完全体实验室里的系统只储存了单元文件，只有你们重启主控电源后，我们夺得整个结构体的控制权，才有可能复原被删除的档案。”
“好，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要趁这个魔方还没有位移前到达主控电源室！无影，跟紧我！”
“……嗯？啊——好呀。”曼华似乎有些失神，听到阳昕的呼唤才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某种声音伴随遍地的血污漫延开来。
不够，仍然不够。
这些疼痛和哀嚎依然不够。
他的余光似乎能瞟到从血污中涌出了一群形态各异的污秽的人形，他们用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声音嚎啕着。
你是赝品，你是伪作，你背叛了我！
“啰嗦死了。”曼华十指牵动，闪耀着金属光泽的丝线随之起舞，搅碎了那群聒噪的人形，散落在地的碎块随之变成了一堆怪兽的血肉。
“这是些什么东西？”阳昕边用大剑劈砍着扑过来的怪异人形，边回头警告曼华，“小心这群家伙，它们会模仿你的声音，迷惑人的眼睛！”
“大概率是借助红魔的效果来产生幻觉吧，这里的光线很暗，只要长了一张像人的脸，很容易就把他们看成人类，这些家伙还真是比罗里吧嗦的老太婆还烦人，模仿人类……刚刚好，正合我意。”
他并不喜欢枪械，人们使用远程武器是为了避免感觉到剥夺生命时的罪恶感，相反他对这种极其坚韧又能随体温改变硬度的合金线情有独钟。
面具下的曼华浮现出享受的表情，他舔着唇角感受着丝线割裂肢体的触感。
阳昕听完哈洛的实验后，满是心事重重，她联想到记忆里只在独处时显现的那个鬼魅般的曼华，那是他不为外人所知的，晦暗的面目。
然而此时跟在身边的曼华，却没有丁点痕迹，现在连她也不禁怀疑，曾经的曼华是不是馨少女儿时的错觉？
不然连曼华本人都遗忘的，关于来到黑街前的过去，该是多么沉重而压抑，乃至毫不顾忌故土的意义，就被他连根拔起。
“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以前在下水道发生的事了吗？我们被拾荒人围住了……”阳昕实在藏不住心事，开始主动询问曼华关于记忆里的片段，哪怕他现在用恶劣的语气嗤笑着说一切都是他的演技。
“我们还遇到过这种事？你不是一直被菲姨关在房间里吗？我只记得偶尔偷偷带你去街上玩，下水道那么臭，怎么会去嘛！”
也总比他真的对此一无所知要好。
阳昕内心泛起莫名的焦躁，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就好像只有她独自背负着重要的回忆，而回忆中的另外一人，却把这些抛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被单方面辜负和抛弃的感受，馨一定会不忿地涕泪横流吧。
她的鼻头也稍稍传来了酸涩。
明明曾经视若手足的两个人，一位遗失了记忆，一位等到了死亡。
阳昕继承了少女的全部过去，馨曾经有过多少依恋，她现在就有多少怨恨。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如此，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好了。”阳昕其实心里明白，自己于情于理也不该怪罪如今的曼华，甚至该为忘却了晦暗过去的他庆贺。
“嗨，你在说什么糊涂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妹妹，就算哥真的忘了什么，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忘啦！”八壹中文網
曼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略显气馁的口吻，依然自顾自地表达着心意，然而这话在阳昕听起来却浮夸得很。
“如果你的妹妹已经死了呢？如果我只是长着你妹妹的脸的另外一个人，你还会这么说吗？”阳昕停下了脚步，她忍无可忍地揪着曼华的衣领厉声质问道，“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奇怪？不觉得我很陌生？你一直记在心里的妹妹，是我这个样子吗？！”
“……”曼华沉默过后，缓缓握住了阳昕抓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他的尾音第一次出现了轻颤，“即使如此我也会爱你，因为……那是‘哥哥’的意义。”
阳昕将手腕一甩，将曼华猛地推到了墙边，转身继续前行。
她压低了嗓子带着几分沙哑说道：“我代替不了你妹妹，那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曼华忙不迭地追了过去，他朝着阳昕纤小又结实的背影大声呐喊着。
“这些和你是谁都没有关系！亲情才不是那种说没就没的东西，为了等你回来，哥哥才成为无影侠的啊！”
“够了！别说了！”阳昕攥紧了手中的大剑，她几乎气炸了肺，什么啊，这家伙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明明最应该道歉的家伙却在那里耍无赖！”
“就算我道歉你现在也不会原谅吧，因为我连你生气的理由都忘记了，哥跟你保证，等咱想起来那天，一定十倍百倍千倍地补偿给你！”曼华借助丝线的牵引轻轻一跃落到了阳昕的面前，他两掌相合抵在额头请罪道，“好妹子，我知道你心里头委屈，哥没你身边那几个少爷机灵，猜不透你的心思，可咱对你是真真切切的，不说现在怎样，就凭咱们十年前结下的缘分，哪怕你换了名改了姓，我依然认你是我的妹子。”
阳昕服输似的长叹一口气，“我就是讨厌你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明明错的人是你，太狡猾了吧！”
曼华立即乐开了花，他备受感动地抹了抹眼角，“还是属咱妹子最懂咱，谁叫哥一直都是钢铁直男！”
“别墨迹了，抓紧时间赶路，再经过前面一个单元就到目的地了！”阳昕想起这件事就犯头疼，她最初只想着去救洛休，结果这事却越挖越深，“真不知道赫尔曼究竟搞了多少幺蛾子，这破地方到底还藏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说起这个地方，其实我稍微有点印象。”
曼华的话让阳昕挑了挑眉头，她嗔怪道：“有印象你刚才怎么不说？”
“别，千万别，这事要是让妹夫知道了，天知道他会对我的脑子动什么手脚，”曼华用指尖敲了敲后脑勺，他沉思了一会接着讲道，“只是梦里零零碎碎的小片段，有很多穿白大褂的医生，大家都急匆匆地穿来穿去，还有……”溅射的血肉，扭曲的躯干，悦耳的哀求。
“哈，太混乱了，其他东西我就想不起来了，反正只要让妹夫修复了档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吧。”曼华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只要能使他和白渊的约定兑现，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