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渊重新变化回银流的样貌,他戴着的面纱从未摘下,不过这次阳昕胆子大了起来,她坐在床头把屁股挪蹭到银流的身旁,嬉皮笑脸地挎着美人的香肩,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
“我的银流大美男,虽然我不打算破你的身子,但看在对你有恩的面上,能不能网开一面,让我瞅瞅你这面纱下的模样?”
银流见阳昕又当起了女流氓,轻拍掉了阳昕伸上来的手爪子,接着把面纱拢得更严实了。
“总统大人,规矩就是规矩,若姝妤国没了对男人的种种规矩,又怎么还能有你们女人撒欢的地方?在外面的国家,男人不也是这么对你们女人的么。”
“银流美人果然见多识广,我来姝妤国这一趟也算大有收获,现在想来也是颇多感慨呐。”
“让总统大人有了感慨,看来这里的确有参观的价值,能否让银流知晓一二,跟您一起长长见识。”
“我来这里仿佛看到个颠倒的社会,姝妤国的女人会对男人从外表到举止有种种要求,连商店里热卖的护肤品和衣服,也是这里的男人们在疯狂抢购,街上的女人倒是素颜朝天,随意得很,只要她有强大的氏族和资本,多少美男子都争抢着嫁过去,嗨,原来不管哪种性别占据了优势,无论社会由男人还是女人统治,都会有被压迫者的哀叹,而曾经的被压迫者都会变成原本最讨厌的样子!这种争权夺利的纷争永不休止,人们总是在重蹈历史的旧辙,把理想堕落为私欲。”
阳昕最忌惮这种未来,就算她建立的理想之城,可后来者们仍然能遵守最初的信念吗?在她的统治之下,能赋予每个居民认同的权利吗?
可人类本身,要比她所知得还要复杂,让每个人满意是绝不可能的。
银流凝视着若有所思的阳昕,说出了困扰着她内心的话题:“无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是谁,它依然是金字塔的阶级,除非打破金字塔,构建新的秩序,可历史上从未有人成功做到过,所以有人将这个新秩序,称作乌托邦的幻想。”
“我并不想建立乌托邦,我希望这个联邦所承载的文明会像你的种族一般,将持续地改善和进化,不要陷入团体和阶级的泥沼,不会被任何私欲与阴谋主宰,不能被愚昧自大蒙蔽耳目绊住脚步,不仅要冲出地表,还要探索天穹,开拓无限的未来……”
阳昕欲言又止,她环抱双膝抵住下巴,长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的感到很孤独,全世界我能对其倾诉这个理想的,只有你——”
银流也学着她的动作,两人肩并肩凑到一起。
“人类作为个体有他们局限性,家族、身份、子嗣都会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为了自己的那部分能永远繁荣延续,才会做出历史上反复发生的事,虽然在我眼里很愚蠢,但是他们为此燃烧生命的样子却很美丽,你该原谅他们,他们扎根在这个世界里,而你和我都属于异客,即使如此,我也誓愿捍卫你的初心。”
阳昕听得心中怦然一动,她的嘴角微微上挑,追问道:“你这句话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食欲?”
“两者都是,”银流突然摘下了面纱,黑发黑眼的精致少年对她漾起春水般的微笑,“我向你承诺,总有一天我会把整片瀚海星辰送给你。”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激烈,少年口中狂妄的语气依然宛如二人初识那般。
狡猾,狡猾的家伙,狡猾的种族,为什么你跟曾经的你总是如出一辙。
阳昕总是有种当初那位如星辰般耀眼的天才从未消散的错觉。
“你……到底是原种之王,还是白渊?”
在少女的询问下,他少有地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银流乌黑的眸子闪烁不定,他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困惑,“我继承了他的人格,但最初的白渊真的死亡了吗?原种细胞在很多濒死或短时间死亡的人身上做了实验,只要承载意识的容器被及时修复,意识就不会消散,那么名为白渊的意识哪里去了?我真的是我吗?”
这个连堪称世界最高智能的原种白渊都尚不明确的问题,不知怎的让阳昕突然联系起在丰都时,岑清曾讲述过的梦境,梦中岑清变成各种时空中生活在异空间,异星球的“自我”存在。八壹中文網
岑清说得关于白渊的话在耳边回荡:“医生也跟我一样,他也在做一个梦,梦中是他又不是他,但唤醒他的人,一定是你。”
岑清能聆听到高维存在传达的信息,她用梦来比喻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个人的意识,似乎超越了维度限制后,意识就可以和所有时空的自我统合,任意地使用和分离各个时空中的自我。
现在的自我就好像网络游戏中操作的角色一样,而在游戏后台操作着形形色色角色的“高我”,便是意识进化的目标。
阳昕她不由得迟疑,唤醒白渊岂不是意味着,要将他的意识进化并统合?
原种是高维存在刻意创造的生物,人类和原种的相遇促成了这一种族的进化,而她和阿爸同时来到中庭世界,难说不是某种有目的的安排。
在那些高维存在的视角下,人类的命运和原种纠缠在一起,正是它们在观察的进程。
那么人类的源头又从何而来?
地球又是为何被观察者舍弃?
在异星地底再现的人类文明仍在毁灭和再建的历史中反复循环。
这些形形色色不同情态的城邦就好像各种社会学说的再现,她在参观的同时也在亲身体验它们的利弊。
阳昕在为重建新文明摸索答案,那些高维观察者们又何尝不是在观摩,甚至乐在其中。
阳昕心中有无数问题想对那些看客们询问,但她本能地知道,在完成‘阳昕·菲尼克斯’该做的事之前,她不过是这场复兴之路的角色之一,根本没有与它们对话的资格。
就像过去世界那些狂热的外星迷们所做的一切般,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宇宙究竟是孤独的死寂,还是人类与原种都在高维观察者们的实验室里?
显然经历了这一切的阳昕,知道生命绝不可能仅仅以三维物质形态存在。
她只能沿着该行进的道路走下去,直到得以窥见世界外侧的真容。
阳昕握住了银流的双手,将指尖的温度传递给他。
“别担心,”面对尚处于懵懂的似人非人之物,她同样对其允诺,“我会教给你心灵与爱,你也将从心与爱中获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