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将军单手一抬捏紧了银流的喉咙,她若再加重力道,就能把这只修长的脖颈掐断。
“银流,你可知不知道,听到太多又说得太多会让你送了命?”
面对莫言将军赤裸裸的恐吓,银流的神情没有任何慌乱,连轻微的颤抖都未曾出现。
“将军的这句话,在承认的确是您所为了吗?银流倒是不怕死,只是临死前想弄清楚一些事,将军这样做,又是为了图谋什么?”
银流临危不惧的神情倒引起了莫言将军的几分兴致,她咧开嘴角恶狠狠地说道:“你问我图什么?好啊,我告诉你,我图的就是这座城邦中的那张王座!”
“我明白了——”银流用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瞥向了莫言,对视着她充满野心和欲望的视线,“你想用晨星联邦总统与敌国言和,妄想取代女王成为新王,你要用数以万计像我一样的无辜人做牺牲,换取你贪求的荣华富贵……将军,你为了眼前的宝座,连荣耀都抛弃了,如果姝妤国的先王还活着,她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你呢?”
先王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待你呢?
莫言微微愣住,她脑海中浮现着先王威仪的轮廓,可脸部的面容变得十分模糊,已经看不清先王的表情。
曾几何时,莫言已经忆不起先王的长相。
“……那又如何?”
莫言将军逐渐收紧手指的力道,她对银流那双寂静却深邃的眼睛升起了厌恶,映在那黑色瞳眸中自己的影子,依稀可见的扭曲丑陋。
“这片国土边疆都是我跟着先王一起打下的,凭什么要白白交给连战场都没怎么去过的黄毛丫头!难道我要看着这片土地一点点变成石心国的领土吗?!这上面洒着先王的血和我的泪!”
“咳……所以你宁愿当个叛徒,也要跟石心国那帮男人握手言和吗……咳咳……”
银流因收紧的喉咙不住地咳嗽,他向莫言将军缓缓地竖起了中指。
“怪不得……先王死了以后你变得跟孤儿一样……咳……你这模样简直逊毙了。”
莫言将军的瞳孔猛地一缩,她握拳猛击了银流的胸骨,使得银流小吐了口鲜血。
“呵……被说中了就只会使用暴力,还真的跟小毛孩一样,对比无双女王,你才是根本没有长大。”
“够了!闭上你的嘴!”
莫言将军朝地上地银流怒喝道,她本来该把这个多嘴的男伶直接掐死,可那家伙狡黠的视线根本在告示着她,如果这么做了,就是如他所说!
“来人,把这两个人都给我绑起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入房间!”
莫言将军重重地把门一摔,仿佛为了躲避那个男伶般,匆匆地快步离去。
阳昕坐在椅子上,被锁链缠了好几圈,她看向双手被拷在床脚的银流,他嘴角还残留着淡红色的干涸血迹,不由得心里微微发疼。
这家伙干嘛非要挑衅莫言将军呢?白白挨了顿打。
房间大门外被持枪的卫兵们重重把守,就算麻痹神经的毒性彻底消除了,想要无伤逃跑也是极有挑战性的。
“你一定很费解我刚才的做法吧?”
银流贴在床脚,仰头轻轻靠着床边,似乎陷入某种沉思。
“我本以为她篡位的动机仅仅是贪图荣华富贵,毕竟这是最直接的利益,原来在这之下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她很敬仰先王,这种敬仰甚至超越了她的父母,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经把先王当作了母亲,所以才把无双女王视为竞争对手,莫言将军和无双女王展开了谁才是先王真正继承人的较量,谁才更有能力保护这片国土……原来如此,这种感性才是驱使她行为的深层要因,人类果然很有趣。”
银流感知了下阳昕的生物磁场,她似乎对此有不同的想法,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你还有其他的看法吗?这些仅仅是我的分析,我不了解人类的情感,情感这种事物实在太过复杂。”
阳昕的确有另外的看法,莫言将军无视大局的长久稳定,不择手段地以她为代价换取和平,实在是太过拼命了。
莫言将军的心底藏着难以消磨的罪恶感,这种罪恶感驱使她做出更恶劣的事,她彻头彻尾认为自己是一个坏孩子。
就像一夜之间失去重要亲人的孩子,哪怕挖断双手,哪怕从别人身上抢夺,也要守住亲人的遗物般。
不这样做愧疚就不会消失,不这样做就不会原谅自己,她不相信任何人的力量,她只想将视为先王遗物的国土守在自己怀里。
阳昕逐渐感觉到麻木的舌头与口腔松快了许多,她用含糊的话语轻轻说道。
“莫言将军的确活在死去之人的阴影里……无论逼宫篡位的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是一种赎罪……”
阳昕仿佛看到了莫言将军行走的道路。
“要么亲自守护先王的国土,要么为了却心愿而死……”
银流眼底透着一丝诧异,他不禁追问道:“莫言将军的心愿是什么?”
“以性命偿还给先王,成为一个对先王有用的人……如果政变失败,无双女王的地位从此会更加稳固,其他氏族都不敢再起谋反的心思。”
听了阳昕的回答后,银流才有所了悟,他终于读懂莫言将军的生物磁场中所包含的悲痛与自责是来源什么。八壹中文網
“原来她想通过这次政变来寻求解脱。”
人类果然很复杂,是善于通过自我欺骗来掩盖痛苦的脆弱生物。
莫言将军怒气冲冲地走回二楼的房间,她已经调动军队把伶人街围堵得水泄不通,逃跑的几个人至今没有找到下落,无双女王率领王室卫兵赶过来也是不久的事。
她耳边不停回荡着银流说出的话语,每当想到战场上先王的死,心头都会隐隐作痛。
那位威仪勇猛,被她视为母亲般的女人,竟然为了保护自己中弹而死,她走得时候神情是那么从容,遗言仅仅一句。
“姝妤国的未来,交给无双和你了。”
每当莫言意识到这条命是先王给的,就难以言喻地痛苦,她沉浸在情欲欢愉中来抵消这种疼痛,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时的场景。
拉里总会用甜言蜜语安抚她的焦躁,时间久了,莫言也开始怀疑,那句遗言是不是一种诅咒。
诅咒她承载着这份愧疚,誓死为先王嫡女效劳,诅咒她余生所有的荣耀,都归于死者的搭救。
这诅咒犹如针刺般,随着战争的逼近,越陷越深。
“可恶……为什么要保护我,为什么当时死去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