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到了深秋。
顾柒柒在家中难得动了几针线活,倒又让休沐在家中的徐瑾坤抢走了。
“手指难得才养好,做什么针线活呢!”说着,随手便丢入了篮子里,还让紫烟拿远些,要不扔掉也是可的。
这把顾柒柒气得对他白了一眼:“你莫要在我眼前晃动,我头疼。”
这几日就到娇娇生的时日,她每日都到温家去,傍晚之时才随徐瑾坤一同归家。
夜晚也歇息不好。
整个人看上去,也无精神劲。
“我给你揉一揉。”说着,徐瑾坤便立于她身后,手指缓缓揉按她太阳穴。
“娘子,可有觉得好些了?”
“嗯!”顾柒柒闭眸应道。
“娘子,你其实身子也不好,娇娇的事由温子卿看着呢,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倒是你老是这般不好好歇息,万一身子病了,回头娇娇知晓,可不得内疚了?”徐瑾坤循序渐进地说着,还一边观察她面容。
如若她稍有不快,他便立即改口。
然而,此时未有见他家娘子有不悦之色。
那便继续道:“这两日你暂且先不去温家,在家中歇息好了,你再去,我也不拦你,倘若娇娇一发作了,也必定会有人来家中告知我们,我们再赶过去也不迟,娘子你说是不是?”
闭眸的顾柒柒:“……”
她又岂会不知他家官人这般也都是为了她好。
而且又怕她恼了他所言,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与她说话。
真是用心良苦了。
“娘子……”许久未得到她应声,徐瑾坤再次唤了她。
“行!”
徐瑾坤微怔,后头的话都还没说,他家娘子就答应了?
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顾柒柒缓缓睁开了眼,柔荑握住了他为自己揉按的手,示意落座自己身边。
徐瑾坤依了。
“这些时日你也陪着,又是要上朝,朝中庶务又繁忙,你也得要注意身子。”
徐瑾坤温柔一笑:“无碍,你官人我应付得过来。”
“随我走走吧!”顾柒柒提议。
“好!”徐瑾坤从不会拒绝她。
两日后的清晨,徐绵绵肚子发作了。
收到温家递来的消息后,顾柒柒立马便赶了过去。
来了锦泰院西厢房。
温子卿与温家老父母都心急在等着。
“娇娇生孩子一时半会儿下不来,贤婿你先带到亲家回去等着,等生了,再派人告知他们便是了。”
温子卿也是思及父母年纪大了,站久又心急,对于身子不利。
便依了顾柒柒的话,将他们二老送了回去。
房内,熟手的稳婆一边嘱咐徐绵绵待会怎么使劲,又一边低头观察,看宫口开了几指。
一阵阵的宫缩,让徐绵绵痛得满头大汗,浑身湿漉漉,犹如被浸泡在水中一般。
“啊!”
宫缩的刺痛,让徐绵绵忍不住喊出声。
双手抓住榻上悬挂的缎子,方于她待会儿生之时使劲,如今也只能借由缎子舒缓自己的痛疼。
可是身下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撕裂一般的疼痛,真好比如她手指都被石头砸了一般。
“啊!”又忍不住喊了一声。
外头的顾柒柒,以及刚回来的温子卿听着,二人也是揪心得很。
温子卿还欲要进去,可到门口,便让稳婆给拦了下来,“污秽之地,主君莫要进来才好。”
闻言,顾柒柒倒是心生恼意,她家女儿在里头辛辛苦苦生孩子呢,却让人说污秽。
温子卿许也是想到顾柒柒有恼怒之意,便与顾柒柒解释:“岳母大人别气,一切都等娇娇生完孩子之后再说。”
“嗯!”顾柒柒心中的怒意压制住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娇娇。”
拎着帕子的双手紧紧握着。
温子卿知晓她之意,是想他进入厢房,万一娇娇实在生不下来,他倒可以借用别的法子,让娇娇顺利生下子嗣。
随后,温子卿不顾稳婆阻挠,他还是执意进了厢房。
当他一见着徐绵绵浑身湿漉漉,面色发白,双唇咬破,手腕发青,仍是抓着缎子不放。
当即他的心剧烈抽痛。
“你怎么来了?”
徐绵绵思及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当即便想让他出去。
温子卿早在她开口之前,便握着她手,道:“让我陪着你吧!”
徐绵绵正要拒绝他,可腹中又传来了一阵阵刺痛。
当即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咬紧了贝齿,不让自己喊痛。
稳婆有条不紊地为她拭擦身下,因开宫口而溢出的鲜血。
“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如今这模样才是最好看的。”为他拼命全力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厢房内所有人愣住了。
谁会在生孩子紧要关头,说出这些话?
这可不是什么谈情说爱之地。
这可是产房。
“温子卿你疯啦!”此时与她扯这些甜言蜜语。
一触及熠熠生辉的双眸,温子卿心生欢喜。
看来他家娘子还是有劲的。
见他一直在笑,徐绵绵摸不着头脑,只能嗔视于他。
稳婆:这一户人家的主君与主母,真真是有趣,她从业接生,还未遇到过,在产房之中,主君对主母说欢喜的,这还是头一个。
接下来一阵阵撕心裂肺一般的宫缩,让徐绵绵无心顾暇温子卿,大喊了一声:“啊!”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温子卿总算是见识到,平日里无什么力气的徐绵绵,往死里的揪着他双手,指甲在他手臂划过不知多少道。
好不容易生下两个孩子,徐绵绵也是累得虚脱了,昏睡过去。
由稳婆以及丫鬟为她更换新衣裳,换了新的锦被等。
温子卿欢喜不已,将孩子抱到了主间去。
顾柒柒也抱着刚出生大姐儿的。
眉开眼笑,目光一直未离开过她。
“怎么看都像娇娇刚出生那一会儿。”
“是吗?”温子卿也甚是觉得新奇,便也抱着哥儿凑了过去。
他端详一番后,点了点首,“嗯,与娘子很是相像。”
“亲家怕是也等急了,你与奶娘抱着孩子一同去吧!娇娇这边有我陪着,你且放心。”
温子卿言谢后,便将襁褓之中的孩子,仔细查看一番,确保不让他们着凉后,再出门去。
顾柒柒将这些细节看在眼中,转去了侧厢房。
见女儿面容发白,双唇咬出血,甚是心疼。
她仔细为女儿掩好锦被。
如今天气凉了,莫要着凉才好。
顾柒柒守着她两刻钟,徐绵绵缓缓睁眼,便看见她,很自然对她微笑:“阿娘,你可看见我家姐儿与哥儿?”
“看见了。”顾柒柒欣然一笑,眼中布满了心疼,手轻轻抚了抚她额间,“我们家娇娇终于长大了,为人母了。”
心里不由感慨,岁月匆匆,她也老了。
“可还欢喜?”所指喜不喜欢她生的孩子。
“当然欢喜,阿娘从未有过如此高兴的一日,这都是娇娇带给阿娘的,阿娘这辈子都记得。”她在屋外,听着女儿喊痛声,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爹爹呢?”即便是为人母了,说到底她还是习惯去依赖父母,想着父母陪在身边。
“已派人去守着,你爹爹一下值便会赶往这边,现在想必也是快到了。”
顾柒柒话刚说完,屋外头便有婆子禀告,说是亲家公已到。
“你这般,你爹爹怕是也不好见你,不如隔着屏风见一见吧!”如若是在徐家,那倒也没什么。可这里是温家,恰恰又是刚生完孩子,仪容未整,见父母本就是不行。
“嗯!”
徐绵绵听从她的话。
原先是知晓母亲不易,可她却不知晓当母亲的不易到了如此田地。
她拼了命,忍受剧痛,才生下孩子。
想必她阿娘生她的时候,亦是这般吧!
没由来心疼起自己家阿娘了。
徐瑾坤也是实宠女儿,相隔屏风,也要仔细询问女儿身子情况。
直至温子卿让徐瑾坤抱抱两个孩子,徐瑾坤才算是问完。
顾柒柒立于徐瑾坤身旁,柔眸笑道:“哥儿是最先出来,姐儿是后出。”
徐瑾坤内心溢满了欢喜,一贯对待孙儿也严厉的他,终于露出了笑脸:“极好,哥哥本就是要护着妹妹,宠着妹妹。”
温子卿也甚是认同了老丈人的话。
哥哥不仅仅是要保护好妹妹,还要为妹妹当牛做马。
此时的温致远还未知晓,他的到来便是当苦力,若是知晓,定是宁愿晚一点从他阿娘的肚子钻出。
半个时辰后,顾柒柒与徐瑾坤辞别了温家。
一路上夫妻二人说起孩儿们小的时候。
到了家中,顾柒柒阔气打赏家中上上下下的仆人。
原由是娇娇平安生下龙凤胎。
此消息一出,丁秋娘坐不住,赶来坤华院:“明日你还去温家吗?可否带上我一同去?”
“我归家之前,娇娇特地嘱咐我,孩子洗三之日带你过去。”
闻言,丁秋娘一愣,随之否了:“这万万不可,洗三那日来了那么多达官显贵,嫡出娘子们,我一个妾室过去,这不是让娇娇丢了颜面吗?”
“小娘,对娇娇而言,她在意这些,若是在意了,便也不会这般与我说了,你说是吧!”
“虽是如此……”
“娇娇生那对哥儿姐儿可俊了,若是小娘见着定也是会欢喜的。”
一听她这么一说,丁秋娘满脑中都是孩子俊俏的模样,心生犹豫了:“我真的过去,不给娇娇丢颜面?”
“不会。”
“我便随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