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柒柒嘴角微露浅笑，“你还算是谨慎之人，汴京城之中娘子们皆是盯着你们看呢，贸然行事，不仅仅是你们没了颜面，甚至还连累我没了颜面，毕竟你们可是我做的媒。”
“……”清芽怎么听此话，还有另一层倍意思呢？
“……”半夏不语，可心里却也是明白了，她家大娘子此话之中，暗指着自己让她丢了颜面。
“那可怎么办？文梓也是到了弱冠之年，再不定一门亲事，那我这个当阿娘的，也忒对不住他了。大娘子要不你为我想想法子，若是你觉得哪家姑娘品性温良，你也告知于我，我去定下亲事。”
“你啊！”顾柒柒无奈笑道：“我为了你们牵了红线还不够，还得为你们家哥儿牵线，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人家说我是喜上了牵红线之事了呢！”
而且她身边的紫烟也该是时候出嫁了。
此事她都还没操办呢！
“怎会呢，旁人也只会说大娘子乐善好施。”清芽笑道。
顾柒柒莞尔一笑，“我竟然不知，清芽你也学会了甜嘴蜜舌的本事。”
“大娘子说的是哪的话，我说的事实。我原本便是你身边的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也不忘大娘子对我的好。”清芽将发自内心的话，同她说。
闻言，顾柒柒面无并无动容，仍是维持方才的浅笑，淡道：“我回头让人留意，若是真有合适的门户，我差人与你说一声便是。”
听言，清芽喜不自胜，“那我先在此多谢大娘子，若是此事成了，我便让文梓亲自到大娘子跟前言谢。”
“不必了，此事也还未知能不能成。”
“有大娘子这一番话，此事必定能成了。”
“姻缘之事很难说。”
半夏看着她们二人，面上并无太多的神情。
向来在人前，受尽他人的奉承，如今被冷落了，心里难免会生出了丝丝的不快之意。
“若无旁的事我先去去。”
顾柒柒离去之前，她朝半夏瞥了一眼，应当准确是瞥了她手中被绞得不成样的帕子。
在顾柒柒走后，半夏低首，看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她觉得方才大娘子已是知晓她的心思了。
清芽未有察觉半夏的异样，心绪雀跃的与她说道：“有了大娘子的应承，文梓的婚事也就成了。”她也就是安心了。
半夏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清芽良久未听到她应声，便朝她看了一眼，关心问道：“你怎么啦？可是有不舒坦？”
说完，她还多喊了半夏几声。
半夏回神，手中的帕子动了动，她很自然的抚了抚自己鬓发处，“我无不妥之处。”
“……”
“只是……”她故意停顿了须臾，眼眸往清芽看去，才有接着道：“我觉得今日大娘子有些不喜我，你说，大娘子会这般，是不是因为我曾有拒绝过她？”
她所言便是指不应承顾柒柒的话，让她家大郎与谭家结亲。
“大娘子岂会是这样的人，再说了，此事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谭依依都已经与素心家的世鸣成婚，还生下孩子，昔日之事莫要再重提了。况且，当年大娘子也不过是顺口提及这么一两句，同意不同意都在于咱们，未曾对咱们有过逼迫之意，你又何必对此事耿耿于怀呢！”
“我总觉得大娘子便是因为此事之后，待咱们未有以前那般好了。”所指便是与她们离了心。
“你多虑了，你我都是有自己家的人，大娘子也是有一大家子要照料，又加之她之前伤及身子，不与咱们往来频繁也是理所当然的。而咱们也是顾及徐国公被勒在家中自省的缘故，不亲自前去探望，已是不妥了，如今大娘子都未曾有怪罪于咱们，这也算是大娘子豁达大度了。要是搁旁人早就与咱们断了往来。”
清芽继续说道：“对外人而言，咱们便是与大娘子同一条船上，咱们能有今日，也是因为大娘子。昔日之恩，终身也不能忘。哪怕是让咱们豁出去性命，那也是可的。”
半夏眼眸微微垂下，即便是知晓清芽所言极是，可心底终究还是不舒服。
无论过了多少年，衣裳再华丽，身边有多少仆人侍候，她仍然是顾柒柒的女使，一生都无法改变。
哪怕是她竭力掩饰心中的不适，可还是让清芽瞧出端倪。
“那些官家女眷再怎么恭维咱们，还不是因为咱们的身份，可私底下又是怎么议论咱们，不用我多说，想必你心中也是知晓的。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有别的心思，那怕是会伤及身边最亲近之人。”清芽又自顾自的道：“咱们奴婢出身，能有今日已属不易，该知足了。”
她目光往半夏一瞥，眼底的复杂之色一闪即逝，随后柔柔和和的一笑，“我便觉得我如今极好的，无公爹婆母，儿女又大了，与大娘子常常来往，又与官家女眷们处得还不错。旁的官家娘子们，都还没我的日子过得舒坦呢！半夏你说是不是？”
最后，她笑吟吟的反问了半夏。
半夏迎视她目光，片刻未语。
若是自己应了清芽的话，那便等于认同了她的话，自己便要将心中臆想之事，隐藏，抛之。
只是……她想为自己儿寻一门贵女，并未大错，为何要摒弃。
况且，对眼下的日子知足的是清芽，而不是她。
“你不觉得是这般？”清芽嘴角的笑弧渐渐隐去，双眸透着深究之意注视着她。
“我出身卑微，我家官人幸得官家赏识，成为亲信，我也因此得了个体面的官家娘子之称。方才你也说了，那些官家女眷们私底下根本就瞧不上咱们的出身，我已受之。可我不想日后，我儿女出门之时，还得要受这些正所谓，自认为极好出身门第的娘子们，瞧不起他们，在背后言论他们。”
闻言，清芽顿了片刻，缓缓说道：“你所言，我何尝不想呢？只是，高门第的家族，之所以成为大家族，自是有生存的法子，而咱们背后无贵戚支撑，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那些极好门第之家，是不可能会将精心养大的姑娘，嫁到咱们这样的人家之中。”
就连她寻得是清流门第之家的姑娘，也得要身份贵重的娘子做保媒的。
况且，高门显贵之家，那不是更得注重面面俱到。
“你啊，还是多思量思量才好！省得日后旁人因此事，在背后言论你攀附高门，如此一来便也会影响了你家官人的声誉与官途。”清芽好心与她细道其中。
闻言，半夏沉吟不语。
过了良久，她才低低的反问清芽，“难道那些高门家族就不会有倒下的那一日吗？”
“……”清芽微怔，唇瓣微微翕动，但还是归于平静。
这些年，半夏终归是变了。
往日只要想着能过上富贵日子，便已是知足了，如今……还起了坏心眼。
见她不语，半夏便朝她瞥了一眼。
清芽迎视她目光，这才说道：“我还记得大娘子曾说过，破船还有三千钉，高门家族倘若倒下，那也便是能舒舒服服的过。若换作咱们两家，势力单薄，怕是没那么舒坦。”
“所以才更应该与高门豪族结亲。”半夏接着说道。
“……”看来半夏并未将她方才的一番话听进去。
既然如此，那她再多加相劝，也是于事无补，只能由着半夏自己去想透彻。
……
顾柒柒再次回到厢房，只见丁秋娘与徐绵绵谈得正欢快。
她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从容的落座离床榻不远的圆凳之上。
徐绵绵与丁秋娘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正才察觉到她家阿娘怎么不出声呢？
便问道：“阿娘你怎么啦？”
顾柒柒：“无甚。”
“我怎么觉得阿娘你有事瞒着我。”徐绵绵不假思索便直言。
闻言，顾柒柒微微一笑，“不愧是当了母亲，倒是细心起来了，还知晓我有事瞒着你。”
“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为阿娘分忧。”徐绵绵笑吟吟道。
顾柒柒仍含笑说道：“不过就是小事情罢了，你啊，安心养身子，莫要让姑爷担心你。”
生龙凤胎听上去是好寓意，可不管是怀着时，还是生时，那都是要吃尽苦头，才能平安生下，而产后调理，必定要精细一些才好，否则身子日后定是会落下病痛。
“阿娘……”
徐绵绵像在闺阁之时与顾柒柒撒娇，却让眼底原本就温柔的顾柒柒，此时泛起浓浓的宠溺之意，还忍不住笑出声调侃女儿：“都已是当阿娘的人了，还与我撒娇。”
“我即便是当了阿娘，可我还是你女儿，我与你撒娇，这也是妥的。”
一旁的丁秋娘虽是不语，可眼角以及嘴角一直都是含着笑弧。
“阿娘你可别转移话题，快快与我说说，你究竟是为了何事才心烦的？”
就在徐绵绵见她启唇时，又连忙说道：“阿娘你可别说是小事，我可不信，阿娘你是向来不将小事搁心里头的，能让你上了心的事，那必定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