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面上微露迟疑，稍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奴婢打听到，自从半夏家与伯爵府定亲之后，半夏在汴京官眷之中风头无两，尤其是大娘子去了江南以后，她与清芽私底下拌了几句嘴。”
顾柒柒面色不改：“按理说如此隐秘的事，外人是不知晓的。”
“是清芽身边的婆子与我说的，二人拌嘴之后，清芽将自己关在房中许久，连午膳也不用。她身边的婆子也是怕事情影响过甚，才同我小声说，还让我劝一劝清芽。”
“那对此事你是怎么看的？”
意思是，真的是这个婆子关心主母心切，还是有意传达此事，借此挑拨。
素心细细斟酌之后：“依奴婢看，婆子的神情不作假，是真关心她家的主母。倒是半夏，奴婢我朝别处打听过了，的确过于张扬了，似乎生怕旁人不知她攀了伯爵府的高枝。”
“她执意选择同伯爵府结亲，那便已是攀高枝，日后官眷之中，必然还会再传她家的事儿。”顾柒柒淡淡说道。
相继，顾柒柒抬颏反问素心：“方才从你言下之意，你是属意清芽那边？为何？说说原由。”
“清芽性子温顺内敛，行事自然也有分寸，无须大娘子处处为她担忧，半夏与伯爵府结亲，大娘子却要处处为她生忧心。如今还不低调行事，实在不该。”
素心还说道：“我们三人出身皆是为奴，能有今日已是大娘子心善给予的。再者，无论是清芽还是半夏，对外人而言，她们与徐国公府便是为一体的，若行事张扬，那便是徐国公府这般，如同给了大娘子添麻烦，便是罪过。奴婢是不赞同半夏行事做派。”
闻言，顾柒柒神色淡淡，嘴角一勾，略有讥讽之意，“你懂这般大道理，她们何尝不懂？”
素心：“……”所说，半夏便是仗着背靠于徐国公府，仗着大娘子心念主仆情谊，才敢如此不知收敛。
“你方才不是问我，清芽与我都说了些什么，她告知我喜事来了。”
素心眉开眼笑问道：“可是挑中了大娘子册子上的姑娘？”
“嗯！”顾柒柒颔首，嘴角一弯，眉眼也染上了笑意：“而且还是为她家两位郎君挑选两位姑娘。”
“大娘子与我说说，究竟是哪两家的姑娘？”素心心急追问。
当她知晓是周家之时，她并不感到意外，而听到顾柒柒说许家时，她大吃一惊。
随后若有所思的颔首，说道：“依清芽的性子，是会这般选。”
她家大娘子用意便是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方能保家中老小安然无事，持续这般，渐渐便也成了一个大家族。
如此，徐二家以后便也有在汴京立足的势力。
当然，眼下不觉有什么，但长远就能发觉了。
顾柒柒揶揄她：“那你近日可没什么细软了。”
所指她要为两家送礼。
“这没什么，只要大娘子舒心，多笑些，奴婢没细软，那也是值得。”所言之意便是清芽和半夏，不让顾柒柒忧心，那便是最值得的。
闻言，顾柒柒舒心一笑：“真是会说话，罢了，我不会真看你没细软使，回头你在我库房之中挑选几件物件，两件当是你自个的，与我要送的礼一同给她们送去。”
“多谢大娘子！”素心眉欢眼笑地给顾柒柒福了福身子。
……
申时三刻，徐瑾坤下值归家。
顾柒柒已是命人布好了菜肴，便坐着等他，更换朝服。
闲暇之时就顺口与徐瑾坤提及了今日之事。
还甚是苦恼的与他说道：“都是同一日成婚，你说，我该怎么办？”
徐瑾坤未有作答，窸窸窣窣地换上舒适的常服。
再绕过了屏风，坐到她身边，举箸为她夹了一块鸭肉片，这才答她的话：“你家中不还有两位儿媳吗？让她们去正好。”
“官人之意，便是我不用去为好？”顾柒柒反问他。
徐瑾坤神色温和，继续说道：“我是见你纠结才提及家中儿媳，你若是想去她们其中一家，那你便去，不想去的，那便让家中两位儿媳去。”
“那官人究竟想去哪一家？”顾柒柒好奇问他。
“你先吃鸭片，都凉了。”他微微蹙了蹙眉头，不满说道。
“……”顾柒柒依言，夹了便口中细嚼。
“味道如何？还成吗？”
“鸭片有卤香之味，鸭肉的腥与骚都没了。”顾柒柒很认真的给了评论。
“我也是这么觉得。”徐瑾坤嘴角微微一笑，甚有君子的儒雅之气。
“你都还没吃呢！”顾柒柒瞟了一眼他碗中。
“早在前几日我吃了，不然我也不会传达下人，让厨娘再做这道菜。”他是偿到好吃的，都会想着她，如同她在江南之时想着他一般。
徐瑾坤再次举箸，为她再夹一块鸭片。
“如今朝中同僚个个私下讨论，究竟是先去哪一位徐大人家。有人说先去大徐大人家，再去小徐大人家，只因官品高低。又有人说，小徐大人近日受官家重用，须得先去他家，再去大徐大人家。诸多同僚发言，未有一个结论，有人便问了我，究竟先去哪位徐大人家。不曾想，我家娘子也问我了。”说着，徐瑾坤目光紧盯着她看，“娘子你说，我该去哪位徐大人家呢？”
闻言，顾柒柒冲他咧嘴一笑：“官人别恼，我不知你的同僚会问你这些，我还以为你在朝中官威赫赫，他们不敢问你这些话。”
“那娘子你可知，我是如何回复那些同僚？”
顾柒柒翕动了唇瓣，许久才挤出二字：“……不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家官人此话之中充斥着危机呢？
然而，真如她所料那般。
徐瑾坤动了动唇瓣说道：“我家娘子想去哪家，我便去哪家。”
“……”顾柒柒嘴角的笑容渐渐干枯，碗中香气四溢的鸭片，瞬息间觉得不好吃了。
“娘子这般是为何？难道是高兴我过于体贴你了？”徐瑾坤明知故问。
“官人你这哪是体贴我？你这是把我架在火把烤。”无论她去哪家，都是将另外一方给得罪了。
她就说嘛，为何清芽非要说，让她去参加徐文梓的喜宴，敢情是知晓了官僚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倒不这么认为，娘子你再仔细想想我用意。”
顾柒柒沉思默想：“我知晓半夏近日行事过于张扬，官人所举，也是为了将过多放在徐一家的视线，转到了自己身上。一来呢，也是想告诫徐一，让他回去劝说半夏。二来，也是护了徐一家。三来，官人也是在他们之中挑选一人，与之同行。”
徐瑾坤冷哼一声，甚是嫌弃的说道：“连妇道人家都管不住，日后如何担得起护主之举？”
“所以，官家近日才会重用徐二？”
“……”徐瑾坤未发一话。
即便如此，顾柒柒也知晓了他答复。
“官家未有弃用徐一之嫌，而是，近日官家欲想立太子。”
顾柒柒了然他话中之意了。
如今官家还重用徐一，日后真的立了太子，那太子登基，会不会重用徐一，那可未知了。
思索了片刻，又察觉不妥。
“官家子嗣年纪尚小，又只有殿下一人。”所指在刘娘娘身边抚养的赵受益。“立他为太子，谁辅佐，官家必定会下旨的。”
“没错！”
“……”所以，徐一未在辅佐未来君主人选当中，那也意味着徐一日后便会失势。
徐瑾坤动了动手中的筷子，“娘子，原本我不该与你说这些，你看看你，饭也不用了。”
顾柒柒看着徐瑾坤，认真说道：“咱们去徐一家吧！”
“为何？”徐瑾坤淡淡反问她。
“清芽的性子内敛，我事先同她说好，她应该能体谅我难处，而我之所以去徐一家，便当是全了我们一场主仆之情吧！文茹嫁入伯爵府，若是无人撑腰，日子不好过。”她是心疼看着长大的徐文茹。
“你能为她们母女撑一时，还能撑一世吗？他们选择了文茹嫁到伯爵府，那便已是了然，文茹日后在伯爵府须得谨言慎行。既然如此，那你便不用心疼文茹。”
他知晓他家娘子向来心善，易心软。
“我也只是看在文茹刚出嫁份上，以后便只能由她们去过了，我管不了。”
闻言，徐瑾坤略一思忖，颔首：“娘子你主意已定，我便随你了意。用饭吧！”
“好！”
顾柒柒不再说旁的话，同他安静用膳。
……
很快，两日便到了。
顾柒柒带着祝芙蓉一道去了徐二家。
清芽见到她们二人，眉花眼笑上前。
“就等大娘子了，不曾想还多了一位侯爵娘子。”所指就是祝芙蓉。
“清芽姨！”祝芙蓉同她打招呼。
清芽笑着颔首，转头便顾柒柒说道：“聘礼我都已经盘点好了，还等一等，时辰一到，咱们便去周家。”
“那好！”顾柒柒是有意提前到的。
“走，大娘子咱们去吃茶。”
家仆忙碌，梁上已挂了红布。
清芽将顾柒柒她们二人引到内宅的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