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怪你,反而我还要谢谢你,不然我不会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家言哥儿。”
“顾娘子若是无别的吩咐,那我便告辞。”
“嗯,你回去与我嫡姐说声多谢,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她。”
徐六表示知晓的颔首,一言不发便离去。
许久,主仆二人仍是站在原地。
李诗音细细打量着顾心瑶,见她面无表情,眼眸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忍不住问道:“娘子,小公子那边,咱们……”
顾心瑶未等她说完,便提步朝谭满言的住处走去。
李诗音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去。
抵达了厢房,顾心瑶在外间止步,目光朝屏风看去,只见里间的谭锡元一直守在床榻前,眉眼蓄满了焦急。
不由陷入了思索。
李诗音站在身后许久,也是出自于担忧谭满言的病情,便催促了顾心瑶一声。
里间的谭锡元抬首,顺着屏风看去,恰好见到顾心瑶走神。
他从榻上起身,行了几步,便绕过屏风,出现在顾心瑶面前。
“娘子你这般是怎么啦?”
顾心瑶抬首,迎视他目光,唇角微微一抿,她淡道:“没什么,言哥儿的身子可有发热?”
“并未。”
“那便好。”她不再多言,从谭锡元身侧迈过,朝榻走去。
见到谭满言双眸仍紧闭,面容比之前稍微没那么惨白了,也意味着郎中所开的药方子,是有用处的。
顾心瑶一直悬挂在半空中的心,也总算是着落了。
她细心为谭满言掖好锦被。
这时谭锡元已来到了她身边。
“你也过于担忧,郎中说,再过不久,言哥儿便会醒。”
“嗯!”顾心瑶淡淡应了一声,浑身散发出疏离。
“你这是怎么啦?”
顾心瑶冰冷的目光轻轻的扫了他一眼。
她心知肚明,此事不是谭锡元的错,可她还是忍不住将错怪罪到他头上去。
触及她目光,谭锡元心中打怵,弱弱问道:“是因鑫哥儿将言哥儿推下水的事吗?”
“……”
“此事我是真不知鑫哥儿为何会将言哥儿推下水,原本我是陪言哥儿玩陀螺,鑫哥儿跑来,非要说一道玩耍,我便想着,都是自家兄弟,那便一块玩吧!谁知鑫哥儿玩陀螺输给了言哥儿,便一恼之下,有了怨恨,趁我转身时动手将言哥儿推下水。”
“……”顾心瑶淡淡的面容,听着他解释,并未发一言。
“我知道,此事都是怪我,我若是不应鑫哥儿的话,不一道玩陀螺,那便不会有落水一事。”谭锡元内心其实也是很内疚。
原本他已忽视言哥儿多年,好不容易有弥补之心,待言哥儿稍微好那么一点,便出了这事。
有股帮倒忙的感觉。
顾心瑶冷道:“谭家将我们母子视为眼中钉,早已是常事。你忽然待我们好,言哥儿便出了事,要不是我知晓此事真与你无关,不然我都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暗地里欲想除去我们母子,才会故意对我们好。”
闻言,谭锡元微怔,无辜解释:“我若是要除去你们母子二人,我何须费尽心思将你们二人接回?”
“……”
随后他微笑说道:“不过我还是很欣慰,你未有怀疑我。”
顾心瑶冷冷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高兴太早了?此事牵扯到你唯一的嫡子。”以及那个庶长子谭满平。
“……”谭锡元哑口无言。
此事的确是关乎鑫哥儿。
继而,他询问她:“你欲要如何处置此事?”
顾心瑶讥讽说道:“只怕不是我欲要如何处置此事,而是你们早早将人护着,让我不能动他。”
闻言,谭锡元微怔。
随即思索整件事,在他一跃湖中时,鑫哥儿的身影慌乱逃跑,如今薛氏被禁足,那鑫哥儿只能跑去寻老太太庇佑。
关于老太太以及鑫哥儿,他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顾心瑶面前,他也不能为鑫哥儿辩驳。
的确是鑫哥儿当着他的面,将言哥儿推下水的。
顾心瑶见他不出声,故意问他:“换作是你,你又该如何处置此事?”
“我……”他也不知。
倘若就这么处罚鑫哥儿,先不说他心疼,就连老太太都不会让。
可此事就这么算了,顾氏母子又会受委屈,也绝对不可就此摆手。
如今他便是左右为难。
“怎么?说不出来了吗?”顾心瑶讥讽冷笑:“是啊!这人要不是疼的是自己,那么根本便不会在意旁人如何,正是疼的是自己,自然也就想着将旁人碎尸万段。而你,正是如此。”
谭锡元沉默:“……”昔日的自己,好像的确如此。反正不关乎到自己,也就不在意了。
“满鑫是你嫡子,你自然舍不得下手,言哥儿不过是你过继名义上的嫡子,你又怎么会在意他呢!”
“我不是此意。”谭锡元生硬问自己解释。
“不是,那么你要如何处置鑫哥儿?”顾心瑶逼问。
谭锡元沉默,顷刻后,再说道:“言哥儿医治的细软,皆由账房所出。”
“我顾心瑶难道还差那一点细软才能活吗?”她不在意细软,在意的便是公道。
“你且听我说,这是其一,其二,我会让鑫哥儿给言哥儿道歉,其三,我会罚他抄写家规,禁足在永宁院。”谭锡元瞧着她面容仍是冰冷骇人,不由反问她:“你若是觉得这些都还不足以,那你说,该如何处置他?你说,我便依你。当然,只要你留他一口气在,那便可。”
也是他底线了。
总不能真的要鑫哥儿的命吧!
顾心瑶面容并未表露欢喜,而是反问他:“你确定你所言,老太太也是同意的?”
“我……只能尽量说服老太太。”但他不能保证。
顾心瑶嘴角一勾,冷意散发,“你还是先差人去老太太院中,问一问鑫哥儿,看看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子,正求着老太太的宽慰。至于何时为我家言哥儿讨回公道,等言哥儿醒后再说吧!”
她所言,谭锡元听明白了,说什么差人去问一问,谁敢去多嘴问?无非便是将他赶走,少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他即便是知晓她之意,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我便差身边的小厮去问问。”
“去吧!”顾心瑶淡道。
谭锡元怏怏从谭满言住处出去。
他站着望春园的门口,一站便是一刻钟。
继而,叹息离去。
杏雨在小厨房盯着药锅,便瞧见了这一幕,等到药熬好了,她端去给谭满言喝时,顺口便与顾心瑶提及。
顾心瑶神色无任何变化,恍若没听到杏雨所言一般。
……
谭家老太太也是见谭满鑫瑟瑟发抖,面上无血色,便差婆子去唤郎中。
恰好便将望春园要走的郎中唤去。
简单诊脉后,郎中说无大碍,吃一副安神汤即可。
一刻钟后。
老太太便从苏婆子口中得知,原来望春园请郎中,是因为谭满言落水了,病情已有好转。
谭家老太太不以为然地蹙了蹙眉头,随口说道:“不过是一个过继的孩儿,还须得她顾氏如此担忧吗?”言下之意便是,不是自己亲生,担忧那么大作甚?即便是没了,那还可再过继一位。
苏婆子不敢贸然插话,而是恭谨倾听老太太所言。
等谭满鑫吃下安神汤后,谭家老太太也舒心了。
然而,脑中遽然闪现,为何锡元不来瞧鑫哥儿?
难道是在望春园与顾氏一同担忧谭满言?
思及,她心中便忿忿,正要差人去将谭锡元请来,谁知门外婆子却禀告她,谭锡元到了。
谭家老太太不假思索便让人请谭锡元进来。
谭锡元刚一坐下,谭家老太太便说谭满鑫受到惊吓,以及吃药的事。
谭锡元原本还想着老太太早将此事前因后果知晓了,不曾想,却只知晓其中一半而已。
而鑫哥儿并没有与老太太提及,将言哥儿推下水一事。
“母亲你可知晓,鑫哥儿为何会受到惊吓吗?”
“难道不是被谭满言落水吓着了吗?”
“并未如此。”
“……”谭家老太太疑惑看着他。
“是鑫哥儿将言哥儿推下水,还是当这我的面,之后他害怕被问责,才会躲到母亲此处,寻得庇佑。”
“那鑫哥儿一定不是有意为之的。”谭家老太太未经思索便替谭满鑫解释。“不然他怎会被恫吓到了呢?”
“母亲,他是有意为之。”谭锡元他也想鑫哥儿不是有意为之的,可鑫哥儿推言哥儿下水时,那憎恨凶狠的眼神,一直浮现在他脑中,他与顾氏都不曾提及。
“你……”谭家老太太见他如此笃定,便恼怒:“你一心都在顾氏母子身上,如今你还想着对鑫哥儿动手,你是不是魔怔了?他可是咱们谭家唯一的嫡子。”
“……”听着老太太的话,谭锡元心中一沉,也随之而至升腾起了悔意。
当初他不该如此纵容鑫哥儿,不该时常挂着嘴边,嫡子为贵气,以至于整个谭家,都深以为然,觉得鑫哥儿是唯一的嫡子,最为得宠,也是最贵气的。